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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在那之后(1 / 2)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一星期——



晴香的目的地,是B栋校舍后方的那间组合屋。



其实她本来想早点露面,可是无法办到,因为她住院了。



实际上只有住院三天,但她的母亲从老家直奔医院,硬是将晴香关在病房里,要她好好静养。



今天早上,她的母亲总算愿意启程回乡了。



话说回来,晴香好久没有跟母亲如此畅谈了。



大部分的话题,都是绫香还在时的琐事;在绫香死后,她们家的时间似乎在无意识之中停摆,晴香再也不曾打从心底欢笑、流泪、愤怒。



——一路走来,我总是事事顾虑姐姐。



经过这次风波,我了解到:我和木下医生相同,心中那份无法释怀的愧疚感,束缚了姐姐的自由——



可是,即使我心底明白,仍旧无法停止自责。



今后我仍然会抱着对姐姐的愧疚而活,但是,我会比以前稍微积极、乐观一些。



我想尽量作回我自己。



不过,我也知道实行起来绝对没那么简单啰——



晴香伫立在贴有「电影研究同好会」牌子的门前。



——话说回来,八云居然一次也没来探望过我,亏人家还有点期待说。



算了,反正他来了必定得应付我妈,到时事情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再说,假如他太关心我,我还觉得恶心呢!



啊,不过我还是抱怨他两句好了。



「八云,你在吗?」晴香边说边打开门扉。



他在。还是老样子,看起来一脸颓废;这么久没见面,他居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喔,是你啊。」这个人真是的!



「欸,你是不是要出门?」八云似乎在整理行装。



「问得好,你想不想一起去?」八云边打呵欠边说道。



一起去——?



「去哪里?」



「去探望石井先生啊。」



「你说的石井先生,是那个石井先生?」



「对,就是那个石井先生。」



「他哪里受伤了吗?」



晴香被救上来时,石井一动也不动地趴倒在地上,看起来跟死了没两样。



「岂止受伤,他的左上臂、右锁骨都断了,肋骨也断了三根!全身都受到严重的殴打,伤势可重了。」



「原来这么严重呀?」



我完全不知道——



「那时就是石井先生代替被揍的后藤大哥拉住锁链,支撑住我们俩。尽管他被木下医生拿铁管殴打,仍旧不肯放手。」



我只见过他几次面,本来只觉得他是个看起来很懦弱的人,想不到他——



「真要说起来,石井先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晴香颔首。她完全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而这全是因为石井舍身营救他们。



「其实我本来也想早点去探望他,可惜要调查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虽然晴香才刚来,还是和八云一同走出屋外。



*  *  *



畠从自己的办公室一路逃到了解剖室。



——这儿就不会有人来烦我了!他们那么吵,谁受得了啊?



无法统合案情的那些专案小组的家伙们成天来烦我,而且破案都已经一星期了,报章媒体对本案的关注不只没有降低,甚至还越来越攀升。



疯狂的木下医生——



社会上为此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有多少人了解他的本质呢?



畠非常了解木下的行为理念。换成是他,或许也会采取同样的作法;畠至今仍然觉得——木下的作法错了,但他并没有疯,他很冷静。



畠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都有一场很长的官司要打。



这对木下来说简直是酷刑吧。他必须冷静地正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种沉重的现实,并非「方法错了」四个字就能轻松带过。



他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呢——?



不,他必须撑下去才行,因为那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他剩下的人生,都将用来赎罪;尽管畠不能排除木下自杀的可能性,他仍然相信这点不必担心。



因为人只要曾经相信过灵魂的存在,就会认为肉体的死不等于安息或解脱。



死亡,并不是逃避的借口。



不管人是生是死,只要存在于这世上,就必须为自己找到思考的方向。



既然人类有灵魂,死亡当然无法解决任何事情。



话说回来,畠还是很在意那名戴着墨镜的男子——



这次的案子,官方果然依旧将那男人的存在掩盖掉了。



那男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八云说他是为了做实验,但畠总觉得还有更深的内情——



*  *  *



八云说去医院探望石井之前,必须先去一个地方。



于是,他们俩就这么来到了水门管理处。



「你们俩怎么来啦?」



两人一来到停车场,管理处内的内山便旋即唤住他们。他的头上缠着绷带,这是那件骚动留下的伤痕。



八云在前往这儿的途中曾说过,内山被木下医生用水泥砖攻击头部。



内山现在内心一定很混乱吧?一名自己曾视如己出的少女惨遭杀害,而少女的父亲——同时也是他好友的木下医生又犯下如此重案。



比起头部的伤口,他内心的创伤或许更为严重——晴香心想。



「内山先生,我有一点事找你。」八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晴香从八云身上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氛,而内山那张亲切的笑容也顿时失去弹力。



八云不发一语地走进管理处中。



晴香也一头雾水地跟进去。



「你找我有事?」



内山催促八云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没关系,我站着就好。」



八云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中,站在内山的面前。晴香震慑于那股异样的氛围,在离两人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什么事?」内山催促八云。



「我话先说在前头,从现在起我要说的纯粹是我个人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



八云嘴上说是推测,口吻倒是很肯定。



「是什么呢?」内山提高戒心答道。



「我就直说了。内山先生,我认为你杀了安藤先生。」



——等等,你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呀?



八云这天外飞来一笔的话语令晴香惊讶不已;她原本以为内山也会同样吃惊,然而并非如此——



只见他无动于衷地微笑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木下医生遭到逮捕后,我心中仍然有成堆的疑问,所以就去调查了一下。」



「你查到了什么?」



内山从胸口的口袋中取出香烟,边点火边说道。



他在装傻——晴香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



「第一点,是关于安藤先生的车祸。根据目击者证言,当时是红灯,他却摇摇晃晃地闯到斑马线上;他当时没有喝醉,而且也没有任何人追赶他,为什么安藤先生要突然闯到马路上?」



「谁知道呢?你问我,我问谁?」



内山刻意地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在车祸目击者中,我看到了你的名字。说是偶然,也未免太凑巧了吧?」



「嗯,当时我确实在现场,这真的是个非常凑巧的偶然。话说回来,你凭什么靠这点认定我杀了安藤呢?」



内山眼尾堆着皱纹笑了,他似乎在嘲笑八云。



「恐怕是你算准时机后,从背后将安藤先生推出去的吧?」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这没道理呀?」



没错,内山先生说得没错。



他根本没有理由杀安藤。随便扯出这种没有根据的话,真不知道八云到底在想什么。



「不,你有杀人的动机。因为安藤先生就是杀害亚矢香的凶手。」



「你是说我知道凶手是谁?」



「是的。」八云面不改色地回答内山的问题。



「你刚才说是推测,可是好像讲得很有自信嘛?」



「我反复看了那桩案子的资料好几次。亚矢香的遇害地点是比这里更上游的旧水门,但她的遗体却在这座水门被发现。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我想……八成是从上游那儿流过来的吧?」



内山注视着天花板,稍微思索后才回答,声音听起来像在发抖。



「不,不对。如果亚矢香的遗体是从上游流过来的,身上应该会有无数的伤痕,但是并没有。亚矢香是在旧水门遇害,而你为了隐瞒安藤的藏身处,才特地将她弃置在这儿的。」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可是,这也不代表我知道凶手是谁吧?」



内山匆匆吐出香烟的烟雾说道。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你知道凶手的身分。亚矢香被弃尸在这儿时,脚踝上绑着一块重物。」



「那又怎么样?」



「她被丢进河里,而且沉在水面下,假如你没有撞见安藤弃尸的那一幕,是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遗体的。」



「你的想象力好丰富喔。」内山佩服地频频点头。



不过在晴香眼中,那只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你在稍远的地方偶然撞见有人朝河里丢东西,于是便过去一探究竟,不料看到的却是亚矢香的遗体;之后,你便循着凶手的长相或车号找出了安藤。当然,你绝对不会向警方透露一个字,因为你想亲手揪出凶手,为亚矢香报仇……」



内山开始放声大笑。



「你也太天才了吧!了不起!神探可伦坡(注:Columbo,美国经典推理影集,主角头上顶着一头乱发,看起来不修边幅,却屡破奇案)听了也会吓死!话说回来,如果每个人只因为朋友的小孩被杀就一一为他们报仇,岂不天下大乱了?」



「是啊,假如对方真的是朋友的小孩的话……」



八云在此停顿了一下。



两人不发一语地互相瞪视,率先避开目光的人是内山。



「今天我有个东西想交还给你。」



八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从口袋中掏出黑色记事本,递给内山。



「这、这是……」内山的表情顿时分崩离析。



「这是以前在河边碰到你时,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晴香记得里头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亚矢香,另一张则是内山和一名女性的合照。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和你合照的这名女性,就是木下医生死去的太太——也就是亚矢香的母亲。」



内山紧紧地捏住记事本,不发一语。



「木下医生的太太在和他结婚之前曾和你交往过,对吧?我不清楚你们俩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想挖人隐私;只是,事到如今还随身携带这两张照片,就证明你不是只把亚矢香当作『朋友的小孩』。」



内山没有答腔。



不过这阵沉默,暗示着他肯定八云的说词。



「为什么你会怀疑到我头上?」



沉默了片刻后,内山终于开口。



「第一次遇到你时,你曾经这样说过。『我无论如何都饶不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这种说法,好像你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