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二十一 天涯成痴

当我推开了两名穿着防暴盔甲的特战队员时，我冲进了包围成圈的人群之中，看到了那造成骚乱的圆圈。

圆圈的中心的红地毯上，正有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无力地跪着，周围的枪口就像是钟表的刻度一般环绕着他。而她的左手手腕之上，此刻已经罩上了一圈有机材料制成的手铐。

看到人群中心的那名女子，我的神智一阵恍惚。

我实在是很难把眼前的这名女子和我记忆中的龙神蒹葭联系在一起。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长发女子，她拄着一条扭曲的松木拐杖，披着一件破烂的灰色裙袍，开线的裙角就像是被虫蛀的秋叶一般支离破碎，满是窟窿，那密密麻麻的窟窿之下，能够看到她那雪白的大腿。我眯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跪在红地毯上，邋邋遢遢、状若乞丐的女子，我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黑色的长发就像是海藻一般乱成一团，失去了以往的光泽和柔顺，原本玉白色的肌肤也显现出了土黄之色，我甚至能够在这个女子裸露的肩膀、锁骨和腕骨上看到纵横交错的新老伤痕，那些伤口是如此的触目惊心，让人无法想象这名女子在过去的时光里曾经遭受过怎样的虐待和蹂躏。

女子背后的一名护卫狠狠地在她的侧腰上踢了一脚，一手提起了她手上的镣铐，试图将她带走。长发凌乱的女子软绵绵地惊呼一声，瘫倒在了地上，她手中的一只白色的破铁碗掉落在了地上，红色的地毯上洒落了一地的硬币。

女子就像是痛失子女的老妇般仓惶地地上拾捡着那一枚枚肮脏的硬币，不要命地抱进自己的怀里，就好像那几枚可怜巴巴的硬币是她生命最后的稻草一般。

护卫恶狠狠地拽拉着长发女子，周围的民众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面容灰败肮脏的女子痛苦地被倒拉向了红地毯的边缘。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道警告声在我的耳畔响起：

“龙先生，这个女人非常可疑，她很有可能就是一直没有在我们在逃战犯名单里的龙神蒹葭。她有可能是来暗杀你的。”我转头，看到了站在我身旁的穿着黑白制服的卫队长。

我没有听从劝告，依然挪步上前，最后在这名面容憔悴、衣衫破碎的女子面前立定了脚跟。

注意到了我的脚步，长发凌乱的女子慌张地抬起头来，那一刻，我的大脑嗡的一声，我看到了一双黑亮而明澈的眼睛就像是从记忆之海里打捞出来的幻月般直勾勾地对视着我。

虽然脸上满是尘土，虽然打扮完全不同，虽然神态完全迥异，但是在看到她那双幽怨、哀伤而柔弱的眼睛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是是龙神蒹葭错不了。

“求求你……”龙神蒹葭突然膝行着爬到了我的面前，轻轻地仰起了颤抖的下巴，红着眼睛哀求道，“我只是个乞丐，想要点钱……我的家没了，家人都死了……我没有生活来源……”

我的心里泛起了层层的涟漪。我的视线落在了龙神蒹葭的颧弓和耳朵的接壤处，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条难以发现的淡色线条。

很显然，那是鬼脸蟾和龙神蒹葭原本皮肤的接壤地带。

这个女人的演技，还是一如以往的强悍。

但是，从龙神蒹葭的眼神里，我还是能够看到几分真挚的哀求之色，很显然，她现在的生活状态也的确非常窘迫，并不如意，甚至为了逃脱无数不在的仇敌的追杀，不得不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丑陋无比的乞丐。

对于一个如花似月，有着洁癖的女子来说，这样的处境，甚至比直接要了她的命更加痛苦。

我不知道为什么龙神蒹葭会在这里出现。她是纯粹想来看我一眼，还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来找我以求一条生路。

护卫长拿出了手中的面部识别器，对我说道：

“根据我们的面部扫描识别仪，这个女人的骨骼和五官和龙神蒹葭的相似度达到了九成以上，她很有可能就是龙神蒹葭本人。”

我沉默着，继续和龙神蒹葭对视着。一旁的护卫使劲地拖拉着龙神蒹葭的手腕，试图把她像是可怜的小狗似的拉出主干道，但是龙神蒹葭却是憋着一口气，硬是和周围的护卫们耗着，这个柔弱不堪的女子，居然在此刻爆发出了超出想象的倔强力量。

回想起我记忆里那个穿着大正风和服，长发如云、姿容倾城的幽柔女子，再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可怜女乞丐，我的心中终于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不忍。我还记得在高维度空间里看到过的龙神蒹葭的所作所为，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芥蒂终于还是消淡了几分。

“她是很像龙神蒹葭。毕竟我见过那个女人，我忘不了她。”我点了点头说道，一旁的护卫长也点了点头，像是听到了暗示一般准备对这名女子不再留情，而龙神蒹葭也是绝望地仰起头看着我，那澄澈明亮的眼角流下了一道清润的眼泪，褪了色的芳唇在颤抖着：

“求求你……”

“可是她不是龙神蒹葭。”我迅速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