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拉扯着龙神蒹葭的卫兵突然止住了动作，错愕地看着我，眼神迷茫。而龙神蒹葭的眼睛微微睁圆，流淌到了下巴尖上的泪珠也是霍然止住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

“龙神蒹葭已经死了。在和回提的战斗中，我亲手杀了她。”

龙神蒹葭呆呆地看着我，我仿佛看到她这张化妆后的肮脏的脸庞上微微浮现出了粉红色的圆晕，那微乱的睫毛上，晶莹的泪珠正在打滚。

“您确定吗，龙先生？”一旁的护卫长不敢置信地问我道。

“我确定。”我面无表情地道，“这个女人只是和龙神蒹葭长得像而已，她不是龙神蒹葭。算是卖我个面子，放了她吧。她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乞丐。”

护卫长不敢置信的眼神在我和龙神蒹葭之间来回周旋了两次，最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卫兵解开了龙神蒹葭手腕上的有机镣铐。

龙神蒹葭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吃力地站起身，红着眼睛，提着裙角歪歪斜斜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谢谢……谢谢你！”龙神蒹葭感激涕零地道。

我伸出手，拍了拍龙神蒹葭脸颊处已经开始微微翘起的鬼脸蟾面具，然后凑上脸去，在龙神蒹葭的耳畔，用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

“演技不错。”

龙神蒹葭的身体微微一震，她呆呆地看着我，发红的眼睛又开始冒出了晶润的泪水。

“帮帮我，先生……”龙神蒹葭裂开了发干的嘴唇，怔怔地看着我，然后抬起了她手里的破碗，晃了晃对着我，艰难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我没有办法……”

龙神蒹葭的这番话看似是在求我给她经济上的援助，但是我知道，她其实是在告诉我她身为曾经的德拉贡家族的族长，现在的状况。

我的心中一阵触动，怜悯之色油然而生。我从兜里随便取出了一张百元面值的纸币，轻轻地放到了她的破碗里，然后趁着递给她钱的时刻，我冲着她挤了挤眉毛，用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地道：

“我有个老司机在拉莱耶东郊的一棵老松树下栓了一只鹿蜀，他是个懒鬼糊涂蛋，说不定他现在忘了给鹿蜀拴上绳索。你能帮我去给他个提醒吗？这钱，算是我给你的跑腿费。”

这是我能够给龙神蒹葭的最后的提示，暗示着我能够提供给龙神蒹葭的唯一逃离新德利亚的方法。龙神蒹葭呆呆地看着我，视线并没有落在碗里的纸币上，滚滚的晶莹泪珠又从她的眼睛里坠落了下来。

“谢谢……”龙神蒹葭感激涕零地看着我，轻轻地揉着眼角闪烁的泪花，“谢谢你……”

在无数双怀疑的眼睛注视之下，龙神蒹葭艰难地站起了身来，她拄着拐杖，提着她那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破碗，以略簸的走路姿势，蹒跚着向着我走近了一步，在和我错身而过时，我的脸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湿润而温暖的感觉。

“谢谢你……祝福你……”

淡淡的发香在一刹那间细细地钻入了我的鼻孔之中，那香气虽然比起以往要柔淡了很多，但是却依然被我给捕捉到了。

我整个人冰僵在了原地，长达数秒。

当我再次回首时，我看到的是一头在清冷的狂风中丝丝展开的乱发，还有那飞扬的灰色破裙角。

裙裾微微撩起一角的那一刻，我再次看到了她那雪白的大腿上那如同沟壑般交错的深红色痂和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是化妆，还是真实的遭遇？

我不知道。

但是一切都还来不及提问，那个有着完美背影的绝世女子，就这样和我擦身而过，裹着破碎的衣裙，在萧瑟的寒风中踽踽而去，最终消失在了人海的尽头。

红尘陌路，不复再见。

一切都还来不及解释，就已经各自天涯成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