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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枪声响起(1 / 2)





  仰望着隐藏在云层之后的月亮,支配者兀自沉思。

  虽然他不打算攻陷领主坐镇的那间贸易商总店,但那里讨伐魔鸟的速度再怎么说都太快了。从城墙上方篝火的数量看来,这次袭击也没有引开兵力。

  守在领主身边的,果然都是万中选一的优秀士兵吗——他想这么说服自己,但是在夜间迎战成群的魔鸟,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对。

  「(宪兵……不对,是冒险者吗?)」

  然而,他已经确认过了,现在这个城市里没有阶级s的冒险者,只有几组阶级a。这些a阶冒险者是各个方位城墙守备的核心战力,不太可能离开自己的作战区域。

  「……不,还有一个例外。」

  有个冒险者将巨大的石巨人一刀两断,摧毁了东边的指挥关键。

  根据传闻,那个冒险者的别名正是「一刀」。他一向独行,甚至拥有最强冒险者的头衔,孤高不群,一个人抵达了超凡的境界,可说是与自己相近的人物。

  听说他没有魔法素养,太可惜了。只要具备魔法资质,一刀说不定还有可能赢得与自己不分轩轾的地位呢。在他的观念当中,魔法才是唯一至上的学问,支配者脸上略微浮现扭曲的笑容。

  「不过,只要弄到手,他就是最好的棋子。」

  异形支配者坐在领主官邸前宽广的阶梯上,周遭的避难民众裹着毛毯静静入睡。

  无法成眠的人也不少。烦人的宪兵时不时走来关心几句,他视若无睹,自顾自集中注意力。

  没有成功削弱城墙的警备兵力,不过这不成问题。一刀负责保护领主正好,这么一来,谁也阻止不了接下来的攻击了。

  「(夜晚不可能操控迷宫里的魔物,但是……)」

  魔鸟的数量已经减少许多,实力高强的战士没有离开领主身边。

  月亮终于从云层后探出头来,他露出笑容,仰望夜空。即使有人猜到魔物即将来袭,也不可能阻挡大批魔物涌入,西门再怎么不屈不挠地持续修缮,再过不久也会被蹂躏成一片废墟。

  「(好了,给我叫醒那些愚蠢的魔物!)」

  他朝着西门附近,在森林中待命的魔物发下指令。

  「……什么?」

  他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立刻转变为惊愕。

  接收命令的魔物数量在眨眼间锐减,远超过魔鸟讨伐的速度。实力高强的战士都聚集在领主身边才对,待在那里的究竟是——

  这时,他覆盖所有魔物的魔力网当中,侵入了微小的异物。恐怕是魔力装置遭到干扰了。

  「竟然胆敢入侵到我细致又庞大的魔力结构当中……一般人光是介入就会失去意识,太不自量力了。」

  无法抑遏的笑意涌上喉头。

  支配者坐在原地,弯下身去。路过的宪兵担心地朝他伸出手,他冷冷挥开对方的手,宪兵便叹了口气走远了。平常这对他来说堪称屈辱,但现在,他一点也不在乎。

  「(不像是一刀。)」

  看来,这里的领主在身边留置了相当优秀的魔法师。

  笑容扭曲了支配者的嘴角,他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危机。胆子够大就入侵看看吧,你会后悔莫及。难道对方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不懂得预防外人入侵的傻子?

  「(难得接触到魔法的真理,你就怀着感恩的心发狂而死吧。)」

  魔力的干预戛然而止。这一次,月亮终于露出全貌,男人仰头望月,嘴角扬起笑容。

  负责照顾利瑟尔他们生活起居的店员敲了敲门,准备通知他们早餐准备好了,但是从门后现身的只有劫尔一个人。

  「咦,请问另外二位在……?」

  「还在蒙头大睡。」

  「原来是这样,毕竟各位晚上出去了。」

  劫尔为了回话特地来应门,店员向他道了声谢,朝门内瞄了一眼。

  另外二人正安然睡在各自的床上,不过伊雷文连头都缩在毯子里,利瑟尔则背朝门口,看不见他们的脸。

  「那么,就等各位醒来再用早餐吧。」

  「嗯。」

  劫尔随便点了个头。他赤裸着上半身,看来也刚醒。

  昨晚目送三人出门之后,因萨伊捎来情报,他才知道他们这一趟去办的事情相当危险。看起来没有负伤,店员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

  「因萨伊老爷十分担心,方便让我转达各位平安无事的消息吗?」

  「……好。」

  他不会隐瞒自己监视的职责,只要别引发当事人反感就好。

  因为这次的监视绝不是出自于敌意。因萨伊也嘱咐过他,千万不要让利瑟尔一行人误会了。

  「你等一下。」

  「?……好的。」

  店员正要行礼告退,没想到劫尔出声叫住了他。

  他站在原地等候,看着那道背影回到房间,走近利瑟尔的床铺,又回到门口,交给他一封信。

  「那家伙请你去跟老头或领主报告的时候转交。」

  「这样好吗?我使用的是因萨伊老爷的传令人员,各位应该有更优秀的友人帮忙传令才是……」

  昨天晚上,利瑟尔他们办完要事回来,店员理所当然地出面迎接。

  当时,他亲眼看见负责保护沙德他们的精锐人员悄无声息地降到地面,报告任务完成。而且利瑟尔请他准备了那些精锐的宵夜,他还亲手把宵夜交到对方手上呢。

  附带一提,对方立刻吃了一口,大喊「好吃!」伊雷文嫌他吵,一掌抓住他的脸,痛得那男人半死不活……这一连串经过,他也全部都看在眼里。

  「就算不会被发现,那种人反复出入领主身边也不太好。」

  「这样啊。」

  那种人?店员不太清楚劫尔的意思。

  不过说得也是,外人随便进出领主坐镇的场所确实不太恰当。店员接受了这个理由,接过那封信,小心收在衣服内侧。

  这段时间,劫尔已经转身走回自己床边,不晓得是要睡回笼觉,还是要等候另外二人起床。店员朝着他的背影低头行礼,尽可能轻手轻脚关上门。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即使考虑这一点,他们仍然算是早上起不来的类型吧。真想不到……初次见面以来一直觉得他们异于常人,现在看见这一面真令人意外……)」

  店员微微一笑,转而走进附近的空房间。

  走进房内,他关上门,取出怀中的信。那封信没有信封,只有一张信纸对折而已,总不可能让谁看见信件内容都没问题吧。

  「(好了,信里写什么呢……)」

  因萨伊允许他过目相关情报。

  他有义务考量情报本身的价值,选择合适的方式为利瑟尔传递情报;也有义务掌握利瑟尔的动向,做好各种准备,使他行动时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现在他打开这封信最主要的理由,只是他身为店员,长年培养下来的直觉而已。

  在他眼中,利瑟尔对周遭相当体贴,也从来不忘对领主与因萨伊表示敬意。这样的人,有可能将信纸随手一折就交给他们二人吗?

  「(既然如此,这就表示我该读这封信。)」

  这种做法是一种暗示,暗示某人可以读信,而且是转交给领主和因萨伊途中经手信件的某人。既然利瑟尔指名要将信交给他,这个「某人」很可能正是自己。他的目光一行行扫过信纸上的文字。

  『昨晚的袭击,辛苦二位了。有没有稍微休息一下呢?

  支配者昨晚为止的计谋,应该已经被我们成功阻止了。原本我还打算夺取一部分魔力装置,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棘手,看来得花费不少功夫,于是先放弃了。

  一方面也是因为中途稍微出了点差错,被对方发现了。非常抱歉。

  不过,由于我多少更动过装置的魔力结构,支配者又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会优先修复魔力装置,中午前应该不会有所行动。上午不妨当作普通的魔物大侵袭进行指挥,不知您意下如何?

  稍晚,大约中午时我会再前往拜访,望您允许接见。

  ps.我好想睡。』

  读完信,店员忍俊不禁地呼出一口气。

  信中写了不少重要事项,不过写给自己看的只有一句话。对于利瑟尔而言,这句话的重要性大概不亚于其他事项。

  这果然是重要机密。他折起信纸,开始着手准备信封,接着边走边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表。

  「这意思是希望我中午前别叫醒他吧。」

  看来利瑟尔真的相当疲累,昨晚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实在太疏忽了。

  准备好的早餐,不如再做得更容易入口一些吧。店员边想边将信件交给待命的传令人员,接着走回厨房。

  顺带一提,沙德和因萨伊读完这封信,也下了同样的结论。

  「再怎么说也睡太久了。」沙德按着自己睡眠不足、微微发疼的眉心。因萨伊则是把握时间小睡过了,因此带着神清气爽的表情哈哈大笑。

  店员离开之后,微暗的房间当中,劫尔走到利瑟尔床边坐下。

  手一撑上床铺,床架便发出吱嘎一声,但劫尔毫不在意,自顾自端详床上那人的睡脸。反正利瑟尔不会醒来。

  劫尔不知道他昨晚对魔力增幅装置动了什么手脚,只知道他头好像有点痛。

  利瑟尔什么也没说,所以这只是劫尔自己的猜测,但大概八九不离十。

  「…………」

  他捞起那人略微暴露在被单外头的手背,拇指滑过自己昨晚划破的地方。

  伤口已经不见踪影,那就好。利瑟尔的手一离开装置,伊雷文便把大量的回复药洒了上去。那种伤口只用低级回复药也能治好,他洒的却是上级,不过劫尔也丝毫不觉得浪费。

  那是迷宫出产的药,愈合的伤口一点痛楚也没有。当时利瑟尔一脸佩服地端详着自己的手,劫尔记得一清二楚。

  「(竟然交给我这种苦差事……)」

  这总比利瑟尔自己割出伤口,挨上不必要的痛楚好。

  只是……劫尔深深呼出一口气,凝视着自己的右手。至今他斩杀了无数魔物,从来不曾记得剑刃劈砍敌人的触感,昨天切开利瑟尔肌肤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交到他手中,那只手的温度。剥下纤薄的手套,肌肤裸露的触感。握住那只手,手心传来的态度如此放松,毫不矫饰,仿佛将一切交到他手上,眼中没有任何对痛楚的戒备或胆怯。

  「……」

  听见自己忍不住咋舌一声,劫尔自嘲地握紧右手。

  他从那人床边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床铺。平常一旦醒来,他不会再睡下,今天却难得再度盖上毯子,一副准备睡回笼觉的态势。人家说,这就叫做赌气蒙头大睡。

  那声咋舌当中蕴含什么情绪,连他本人都不甚了解。劫尔就这么放弃思考,沉进安稳的梦乡。

  「攻击方式太无聊了吧,看要用炸的还是怎样,干一票大的啊!」

  「有这么坚固的城墙,攻击方式自然会趋于保守啰,这是正常的策略。」

  听见伊雷文嫌无聊似地嘀咕,利瑟尔微微一笑,眺望眼前的情景。

  这里是城墙上方,清风吹过身边,带来泥土的气味。大群魔物在下方蠢动,冒险者和宪兵挥剑应战,四处奔走。波涛汹涌的大侵袭,再度从歼灭魔物开始展开作战。

  「而且还有领主大人在,必须确保领主的安全呀。」

  利瑟尔他们站在紧急修缮完毕的西门上方,那位绝不在人前现身的领主,正站在他们身边。他笔直凝视着前方,举止中看不出疲态。

  「领地的民众一定想见领主大人想得不得了。」

  「所以场面才有点混乱嘛。」伊雷文说。

  「但士气确实也提升啦。」劫尔说。

  听见身旁传来的对话,沙德不悦地皱起脸孔,瞪了利瑟尔他们一眼。

  凭他超脱凡尘的美貌,只消这么一瞥就足以教人畏缩,但利瑟尔却被逗笑了。他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见,轻声开口。

  「您害羞了?」

  「驳回。再说,分明是你叫我出面指挥的。」

  「您一定也考虑过这件事吧?」

  利瑟尔望过来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沙德响亮地咋舌一声,又将视线转回前方。

  他知道大侵袭以来,不安有如野火燎原般在居民之间传了开来——领主迟迟没有现身,该不会已经逃跑了吧?这种不安,庞大得足以推翻至今累积的信任。

  然而现在,一向隐居幕后的领主不仅在城市面临危机时现身,还亲自站上最危险的西门,士气也因此水涨船高。

  「(该怎么说呢……)」

  利瑟尔瞥了沙德一眼,深有感慨。

  外表果然也是一种武器。沙德的相貌与一般贵族、领主的印象相去甚远,美得超越常人认知,带有他那个年纪的色香。如此超凡的美貌出现在战场上显得突兀,但他俊美得足以反过来利用这种突兀感,强烈凸显自己的存在。简而言之,就是视觉上的暴力。

  看见沙德一句话也不必说就能激励士气,利瑟尔呼出一口气。真令人羡慕。

  「不过,还是我的爱徒比较厉害。」

  「怎么突然炫耀这个?」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听见劫尔无奈的声音,利瑟尔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独自回想往昔。

  他效命的君王亲临战场,带着大无畏的笑容站在无数士兵前方,至今那英姿他仍然记得一清二楚。听见年轻国王的喊话,士兵纷纷奋起,激昂得几乎忘记理性。

  也许是因为陛下的气场太过强烈,他不必开口,一股「还不快跪下」的气势就呼之欲出,所以上战场亲征的时候,不要说是我军了,就连敌军都常常屈膝下跪。

  「喔,队长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在偷笑啊?」

  「咦,我笑出来了?」

  「很明显欸,我都忍不住想把你藏起来了。你在女生面前绝对不可以那样笑喔!」

  「什么意思嘛。」

  利瑟尔沉稳地笑了,在一旁待命的宪兵总长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他效忠的领主向他介绍过这三个人,说他们是重要的协助者。宪兵总长在大侵袭第一天见过他们,明明那个人怎么看都是贵族,后来却听说他只是个冒险者。这样的人,本来是不可能站在沙德身边的。

  「(能将一刀留在这里保卫领主,确实是相当有利……)」

  周遭不知道内情的人,反而以为是哪里的贵族带了援军过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是……

  「看来我们没有完全受到接纳呢,这也是当然的。」

  利瑟尔瞥了宪兵总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