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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视为异端(2 / 2)




“她是怎样的人跟你没关系。要怪只能怪她家世不好。”



“家世能左右什么?”



“有什么样的出身就有什么样的人。环境塑造人,是我们镇上特有的。”



“美丽的家世又怎么一定要被视为异端?”



“江留家——”



他顿了一顿。“是制毒的。”



不懂。就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一句话洒了出来。“制毒……是什么意思?”



“镇上的人都知道,你还是听我说吧。”差贺打开话匣——



听闻江留一家,并非出身本地,原本来自冈山,基本算作外人,江户中期迁居于此。另据一说,系当年巫女从远方召唤而来。



江留家的工作,乃善剥魔后事。巫女主持剥魔,祛除魔物邪灵,暴力过处,魔物散尽保全性命自为幸事;倘若人死邪去,也是命中劫数,亦无大碍。唯独邪物不驱、魔物不散而苟活者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设若此时,如何处置?



其后手段,唯有强制死亡。无人知晓,静静死去——即为下毒,于众人不察之际湮其性命,这就是江留家的登台之机——



我目瞪口呆,怔怔说道:



“江留家,是世代负责杀死剥魔失败的魔入。他们都是杀人犯?!”



差贺点头说:



“江留一族不随仪式而动,但以杀人为业,是绝对的暗杀者。他们身怀绝技,时常调制出一些难以检测的毒药。”



“难以置信。”



“可并不荒唐。”这故事太过超脱现实。差贺轻轻叹了口气。



“江留一族,听说本就是可疑术士。”



“就像西方的女巫?”



“是真的女巫。”



我脑海中又闪过江留美丽神秘而冷漠的脸。那副模样,和女巫、冷静杀手相得益彰。如果说她们,想想没准真能做出“夜半釜中炼奇毒,隐秘下手不踌躇”的事。但这无疑也是一种以貌取人,和书店店长看见充就觉得是小偷没什么两样,所以差贺的话也不能全信。



不过这也解开我心中一点疑惑。



那日在空教室,我被美丽解救那次。她在Glenn一众包围之中救下了我,但我心中仍感到一丝异样。狂如Glenn,怎么面对美丽就强硬不起来呢?论力量他们有压倒性的优势,可当时却轻言退散。我一直不解个中原委,也从未想到被人忌讳的江留家影响力如斯,能驱赶不良学生。



现在我懂了,他们是害怕毒药。突发的暴力比不了冷酷的毒杀。打倒美丽容易,几时下毒难防。



如此阴湿的恐怖足够威慑不良少年们。所以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骂美丽“脏”。



“可是……”



不用说,美丽的同伴恐怕也只有我了。



“可是差贺医生,江留家如今还在做这种事吗?就算剥魔仪式存在,可我怎么也不觉得江留家还在担任毒杀收尾的工作。”



“现在,当然不做了。”



他神色暖昧地肯定了我的说辞。



“江留家的人实行毒杀是遥远的往事,而且传说不一定是真的。哪有不留痕迹的毒杀呢?”



“所以美丽学姐被排挤的理由其实没有。医生你也错了,她出生在现代,生活在现代,跟她祖先没有任何关系。她就是她,排挤她毫无逻辑。”



“可人意识里的负面形象不会因为时代变迁就轻易消失。这是我们镇里那个封闭社会中的钢铁法则啊。”



“你!”突然,我怒不可遏。



“你到底帮着哪边!是我还是那些墨守陋习的王八蛋?差贺医生,你不也厌恶剥魔仪式,不也憎恨镇上流传的邪恶风俗吗?那你为什么还要疏远江留一家?为什么还要把她们当作异端?那你不就和那些排斥江留家的人做了同样的事吗?不奇怪吗?你以前和我说的,都是骗小孩的吗?”



“我没有骗你。”



“不,就是欺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现在听你说话只有两个字——诡辩。”



“但是啊,琢磨君。”他双眼平静,轻声说道:



“我不是骗子,当时说的是发自当时的真心。我一直,直到现在,都憎恨着我出生的小镇。我想做些什么,也曾被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驱使。我经常感到愤怒,愤怒到无论何时爆发都不为过。但这个污秽的小镇,也是生我养我的故乡。我越想抽身,越发觉我挣不开,因为这是我的故乡。它已经将我的手脚铐上枷锁。这份辛酸、痛苦、悲伤,不是一般的桎梏。而你……”



他忽地,面露哀色。



“而你也许不会懂的。”



“大人哭诉很跌面子哦。”



“嘴真毒。但你说得对。直言正确之事为正确,是你们孩子的特权。但是容我说一句。以目前现状来看,你不能接近江留家。我让你和这个叫美丽的少女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你好,相信我。我不指望你懂,但我希望这一席话,你能放在心上。”



我没有回答。我想不通。



“差贺医生……你是,不你也……”被这座镇子诅咒了吗?



我想抽离出讨论。“差贺医生。”



“怎么了?”



“之前我好像听说过,但总感觉姑父姑姑在隐瞒着我什么。”



“是我知道的事情吗?”



“我想是的。其实……”



“其实什么?”



“我直说了吧。就是我的祖父大门大造,他是怎么死的?”



“你在意了啊?”



“我心里一直挂念着这件事,听说祖父死得不简单。”差贺看向远方。



“确实,死得不简单。”



“那你告诉我,大门大造最后是怎么……”



“好吧。”



没想到他爽快答应下来,接着说道:



“可以。你现在也是大门家的当家人了,有权知道实情。”于是差贺将大门大造之死的始末一五一十向我说明。



那时差贺说的话都记录在序章中。生日宴会当天,大门大造在反锁的偏宅里离奇死亡。



至于尸体发现后的经过,千篇一律,令人生厌。面对正在检查大门大造尸体的医生,巡查开口了:“医生,大造的死因是什么?”



“全身粉碎性骨折。不过……直接死因是由于受惊导致的心脏病急性复发。”



“心脏?那不就是老毛病吗?”



巡查面向在入口处向内观望的家族成员,大喊一声:“你们听着!大造是因为心脏老毛病发作而死,怎么办吧。”



差贺斜了一眼忧罗。



“这不是普通死法,明显死因蹊跷。”但巡查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大声说着:



“松太太,今后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呢?名门望族大门家的一家之主,今晚驾鹤归西,直接死因好像是旧病复发。唉,怎么办?是把警察叫来闹个不休,还是让老爷安安静静地走?我把我的意见放一边,这也算是巡查的立场吧。那么,该怎么办全由你们判断。幸好,医生也在这儿,要不我们听听医生怎么说。”



忧罗大笑着问道:



“怎么样,差贺显医生?”于是事件就被埋进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