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试着活下去(2 / 2)
「呼……」
累得简直就像唱了十首歌一样。
唱得应该还可以吧。十郎丸小姐抱着胳膊沉默着。明明只是在等待对歌曲的感想,没必要这么紧张。
她终于开口了。
「世上有两种人。应该唱歌的和不应该唱歌的」
「我肯定是后者吧—!」
「当然啦。应该唱歌的人是专业或者准专业的哦?」
我有点失望,因为每次朋友或者一起来的人都说我唱得挺好的。
「十郎丸小姐喜欢的双重金属元素,没有加到这首曲子里来吗?」
「怎么可能加啊。那根本不是主流吧。谁会唱啊」
「你有喜欢的主流乐队或艺术家吗?」
「没有」
虽然被果断拒绝了,但我马上又想到了个点子。
「但是,你肯定能唱自己写的歌吧!」
我兴奋地点了十郎丸小姐的歌。
「等下。要我唱吗?」
「当然啦。如果不轮流唱的话,两个人来就没有意义了吧」
我怎么都想让她感受下那种快乐。
「没意义也无所谓。我只是闲而已」
她板着脸说道。
「那不是刚好吗。唱歌的话应该就不会无聊了吧?」
虽然不像是平时我会做出的举动,但我强行拉过十郎丸小姐的手,把麦克风塞进她手里。
她意外地没有抵抗,牢牢地握住了麦克风。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好吧。你好好用心听」
拿着麦克风的十郎丸小姐威严庄重,就跟歌手一样帅气。
但是重要的歌却差了点意思。音高一直不准,一高一低,完全稳定不下来。比起来,我肯定唱得更好吧。
唱罢,十郎丸小姐放下麦克风,沉默的等待着我的感想。我刚才的想法肯定不能说出来。但什么都不说直接点下一首曲子也很尴尬。必须要说些什么……。
「怎么说呢……很独特啊」
总算挤出了一些感想,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
十郎丸小姐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沉默地继续用遥控开始寻找曲子。还想继续唱吗。
播放出来的,是只能被称为沉重的吉他声。十郎丸小姐将声音的旋钮一口气调到的最大。音响发出刺耳的声音,变成轰击着耳朵的轰鸣声。
十郎丸小姐站上那名为沙发的舞台,两手握着麦克风,开始大声地叫喊着什么。
这居然是歌吗?完全不输工地的钻头,简直就像用扩音器在警告着过路人一样。
唱得都是笨蛋什么的,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是感觉有跟着音乐,在诉说着什么。
她就像暴怒地狮子一样激烈地甩着头,将头发弄乱,继续咆哮着。
对着表演,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
一曲结束。我只听到活该!什么的。
最后,就像是情绪的开关关闭了,她轻轻地将麦克风放在了桌子上。
「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我自己的死亡核心……不,是双重金属」
「卡拉OK里有这歌吗……」
「没有。只是点了死亡金属的歌然后加上重金属摇滚的声音即兴发挥的。但是因为没包含breakdown部分,感觉还是缺了点东西」
虽然不能理解,但那一定是很厉害的才能把。
我开始用力地拍起手来。
「另外你刚才唱了什么?我只听到活该什么的」
「那我给你复述一遍?」
「拜托了」
她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我唱的是,『独特』不是褒义词!就跟美食评价分为好吃和难吃一样!所以,是不好吃。听好了,就算能作曲,也不一定会唱歌!倒不如说,难度很高!因为是靠音乐吃饭的!但是我无法操纵自身音调的高低!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就是所谓的音痴!音痴的痴字有愚蠢、未成熟、劣质的意思!明明靠音乐吃饭,在音乐上却又愚蠢、不成熟、劣质啊!但是我写的PassWord的新歌却是排行榜第一位,活该吧!」
完全是对我刚才感想的一肚子怨气啊!
我只能抱歉地低下了头。
「之后你一个人唱吧」
在职业作曲家前面唱歌的地狱在等待着我
我开始一个劲地点歌和唱歌。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么久的演唱,以至于我连那些歌词都记不太清的歌曲都开始唱了。
很快我所知道的J-POP都唱完了,再继续下去就只能唱儿歌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吗」
十郎丸小姐看了眼手机,站起来说道。仿佛在过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有什么事吗?」
明明都打算去死了的说。
「我的床快送到了」
原来是这个啊。
三、在床上吃披萨
她将床搬进我狭窄的房间,本来就不多的空间瞬间被床挤满了。屋子大概也会感到惊讶吧。
刚装好床,十郎丸小姐就躺上去,左右翻滚起来。
「嗯,真好」
她一脸满足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弹性如何,但是看上去应该是很高级的床垫吧。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8点了。第二天也安全到了晚上。要就这样过完这五天吗。
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更进了一步。但是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太老好人,而浪费了这重要的时间。
去上课跟继续和她交往,到底哪个才是一般意义上的正确呢,真想有人能给我个答案啊。这种事情在中学时代的课程或者道德里都没有学过。
「晚饭吃什么」
「吃披萨外卖吧。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她从床上起来,盘腿坐着,问道。
「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
就好像在说如果这样的话就好了,她提议道。
「我喜欢超浓四起司披萨,这个可以吗?」
「这个是什么啊」
「看上去是什么配料都没有,只有奶酪的披萨,但是一旦沾上蜂蜜吃后就会有甜点般口感的东西」
只有奶酪没有配料?加上蜂蜜吃?然后就会变成甜点?这是什么啊。脑海中是在想象不出这个画面,每个词语叠加起来的冲击感太强,以至于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定要试试。
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吃不太起,
「那……就点这个吧」
我强压住兴奋,小心地说道。
「不外卖啊。那只好吃照烧鸡口味的了」
只让我想象下又不给我吃,简直是谋杀啊!找个时候我一定要吃下!
我也坐上自己的床。幸好床在墙边,所以我能靠墙坐着。
这已经是第三次跟十郎丸小姐吃饭了。总感觉自己已经有点习惯了。要是不回想起昨天她在悬崖边的背影,我可能都快忘记了她是个差点自杀的人了。
我开启电视,播放起新闻节目。或许发生了什么会威胁到我生活的大事件也说不定。不,我看着十郎丸小姐,已经发生了。
说起十郎丸小姐,她正在擅自拿着一本摆在房间里的心理学梳理,百无聊赖地翻着。
「你想做心理咨询师吗?」
「我才一年级,还没有定下这么明确的目标」
「你还是稍微花时间考虑下比较好。这四年不知不觉地过去后就没时间给你考虑了。大部分人都是,开始的时候意气风发地扬言自己要成为什么,然后总是提不起兴,拖着拖着就生出懒惰心理。就算是这样的家伙,也会谈恋爱、结婚、生小孩,然后觉得守护家庭才是自己人生的目的」
「这不是什么坏事吧?」
「要是这些渐生怠惰的人没意识到人生的这种无成就的话。但不知不觉,可能就会,哈!地注意到哦」
「注意到的话,会怎样……?」
「最终会变成那种终日说着,世界末日了……的世界末日人吧」
太可怕了。感觉听着这话的自己仿佛也会变成这种人一样的可怕。
只要活着就应该不断寻找目标,然后去达成才对。但是我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这也可能只是我自负的想法也说不定。
「虽说如此,人就算怠惰,就算无成就,但是只要留下子嗣的话,或许所有一切都能被原谅。或者说,不这样觉得的我才是遗传因子有异常的人吧。我也被求婚过三次,但都拒绝了」
「三次!?」
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年龄,所以也不好判断这个次数是多还是少,但我觉得就、算往多的想,应该也算多了吧,所以我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不知道他们是抱着什么样的觉悟跟我求婚的……」
她的回答没有证实我关于结婚次数的猜想。明明想让她尝试倾吐下心声的。
「他们真的有跟我认真共度一生的觉悟吗」
「有的话应该会说出来的吧」
关于这个我能断言。我改变姿势,向十郎丸小姐慢慢靠近。
「首先他们的信息量简直是压倒性的不足啊。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你交往时间比较长的人大概有多久?」
「三年」
「这样的话,我觉得应该相当了解了吧」
就连我,也在这两天像推土机采伐森林一样向着了解十郎丸小姐前进着。我觉得有半年的话,应该就能彻底了解她了吧。
但是十郎丸小姐却摇了摇头。
「我们连同居都没有过。就算我满月的时候会变成狼人他也无从得知吧。但是他居然说即使我病倒了也会照顾我」
「你看,这不是有吗!」
我激动地说道,就像说能给你幸福的人已经出现了,就在这里。
「是这样吗」
十郎丸小姐态度暧昧地说道。
「要我说,看起来还是想象力不够。一生照顾一个无望康复的人,他是否有想到这一壮烈的画面呢」
「这我也不太清楚」
我又变回了那个毫无主见,无法断定的自己了。
「说起来,我连爱是以何为凭证都不知道。容貌?性格?才能?这些东西都靠不住。会随着时间而变化。谁都无法避免因为衰老而劣化」
「性格的话,应该不会轻易变化吧……」
「对自己来说可能是这样,但是在对方看来就不一定了。比如生了孩子后,生活起了变化,自己之前隐藏的一面开始被人看见,在对方看来就像是变了一样。而这往往是往坏的方向变的。不然的话,SNS上的那种争论也不会日渐增加」
「这种事情,嗯,也是有可能的吧……」
我只能含混其词。我也没有那种将「世界就是如此!」的真相挖掘出来的人生经验。我只是在想,她是有多么仇视SNS啊。
「既然求婚了,那么就应该先想象到对方最坏的姿势才对。想跟有魅力的人结婚、想留下遗传因子,这种冲动对整个人生来说是在太短暂了。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那冲动之外的。所以结婚对象应该慎重地选择」
结果最后变成了对我的忠告。
「哈……我会铭记在心的」
此时门铃响了起来。是披萨到了。
十郎丸小姐走出玄关,付钱取回了披萨。
那么,在这个只有床的房间,我们要怎么吃呢。
我正想着,就看到十郎丸小姐把披萨放在两张床间的箱子上,打开包装,盘着腿吃了起来。
我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这姿势。
「你不吃吗?」
「我也要用那个姿势吃吗?」
「很快你就会习惯了。越南人也是这样吃的」
「不是,明明在吃这日本发源的照烧鸡味的意大利披萨,居然用其他国家来举例」
「是啊。我是不是该买个凉席啊」
「请不要把人家的房间弄得跟异国他乡一样」
「不是你说不习惯的吗」
我才不想习惯这种东西,两个撑开折叠桌的地方都没有。
没办法,我只好正坐着,伸手去拿披萨。
「盘腿坐着更舒服哦?」
光是在床上吃饭就已经感觉很对不起父母的教育的,盘腿坐实在是无法接受。
但是话又说回来,照烧鸡腿披萨简直就是垃圾食品界的帝王啊。
洗完澡后,剩下的只有睡觉了。
我想,今天到底能不能说是有意义呢?
只是在卡拉OK里一个人唱歌而已。感觉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本该重要的一天,总感觉有些懊悔。
要赶快想好下一个计划才行。
在网上搜这种人应该如何是好,得到的答案也只是说要找到爱好什么的。
「那个……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你觉得我有吗?」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结果的对话啊。
熄灯后,十郎丸小姐在只有床的房间的床上躺着,玩着手机。
我则是摘下眼睛,躺在旁边的床上。
「我很快就要睡着了吧」
「是啊」
「名为今天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能松口气了」
「你不用上班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生存可是很辛苦的。工作是指其中的辛苦之一而已。洗澡、洗头都很麻烦。吹头发也很麻烦。刷牙也很麻烦」
「那么麻烦的话,不做不就好了?」
「真是笨蛋。仪容仪表也是很重要的。你会给工作给那些出家人吗?我还没有那种成绩。声音创作者不是艺术家,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那就去成功吧。去成就那种让人主动给你订单的成绩」
「声音创作者分为两种」
「所有东西都分为两种是吧」
「心灵手巧的什么都能掌握的杂家跟谁都会对其俯首的天才。我当然不算是天才。所以怎么可能成功,只能做个永远有必要整理仪容仪表以便招揽生意的杂家罢了」
「但是,你不是赚了很多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
「我没什么想干的事情」
啊,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搬到一个可以养宠物的公寓,养只猫不就好了吗!?」
「我不是早说过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吗。你所能想到的所有想法,我都已经想到并放弃过了。我也比你多活了不少岁数。」
要是这个排行榜上第一的曲子的作曲家都不是天才的话,那还有谁是天才啊。能做出先进机器的工程师吗、能开发包治百病药物的研究者吗、还是挑战未解决难题的数学家呢。连同十郎丸小姐在内,都是我遥不可及的人。平凡的我应该抱着怎么样的价值生活下去啊,我开始感到恐惧。我是一过12点就想睡觉的体质,完全无法抵挡困意。
啊,向着早晨跃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