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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创世记(2 / 2)


他意识到美千流的双唇,感到呼吸困难。



「嗯。」挤出这个字之后,忍不住大大叹口气。



四万四他们已经不见人影,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远处的王牌山传来细微的广播声。



下一发烟火怎么隔了好久还没发射。



美千流把手放在腿下,轻轻地前后晃起身子。



「美千流,你今天吃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问?」



巳影也不懂自己怎么会问起这件事。



「只是突然想到。」



「我们家晚上吃了红豆饭。」



「啊,我也是耶。」



巳影不经意指着自己鼻子。



「真的吗?我以为你们家都吃面包呢。」



「咦?怎么会呢?不可能永远吃面包嘛。」



「也对。」美千流笑着说。



一瞬间,空中又发出巨响。



火光映着美千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她这次却没抬头看烟火。



「玛蒂达老师长得好漂亮耶。」美千流低下头,盯着脏兮兮的水泥地。



「我不喜欢她。」



听到巳影的回答,美千流猛然抬起头。



就在这一刻,响起异于烟火的玻璃碎裂声。



两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四万四率先冲出去。



顶楼门上的毛玻璃被打破了!



铁门慢慢打开后,黑暗中无声无息浮现一只狐狸面具。是个大人!



「啊,真对不起。」



四万四一副故作熟稔的语气,留下二人在原地,独自走近戴着狐狸面具的人。



那个大人身上穿着没见过的黑西装。



「门是我打开的。他们几个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擅自……」



四万四话都还没说完,狐狸面具男就往他腹部痛殴。



美千流惊讶地止住呼吸。四万四腹部遭受攻击,抱着肚子往前倒下。狐狸面具男没有罢休,对着倒地的四万四持续殴打腹部。接下来当他高举起手时,巳影赫然发现他手上多了把大剪刀。被刺伤的四万四翻着白眼,满身是血,男子就像机器人似的不发一语,一个劲地用力刺。只听见地上泥沙的摩擦声,还有依旧带着浅浅笑容的四万四,身体每刺一刀就静静晃动几下。



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狐狸面具男打开剪刀两侧刀刃,直接戳向四万四腹部,接下来就像剪裁布料,熟练地将他的肚皮剖开,徒手揪起皮肤往两边撕开,宛如扯破窗帘的声响伴随着湿漉漉的肠子掉到地上。四万四的肚皮死气沉沉地下垂,像个破气球。



千香子朝唯一的出口,也就是男子现身的那扇门冲去。



男子二话不说,飞身将千香子扑倒在地,张口就往她脖子狠咬。



千香子发出尖叫。一发烟火同时打上空中。



男子依旧戴着拨到一旁的面具,啃了一口又一口,像剐着千香子颈部的肌肉。



千香子那双一开始还奋力殴打男人身体的手,这下子像断线似的啪答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暗夜里传来的卡滋卡滋声。



巳影察觉到美千流的牙齿正打着颤。他一把拉了她的手,走近顶楼围栏边。



「我们爬上去。」巳影像只猫,一脚爬上围栏铁网开始往上攀。



「快点!」他向美千流伸出手。



「不行啦,我会怕!我有惧高症。」美千流哭着回答。



「傻瓜!待在这里会死啦!」巳影又伸长了手。



就差那么一瞬,美干流被风速一般冲上来的男子从背后一把揪住头发,连拖带拉到了屋顶正中央。



「美千流!」



巳影大喊的瞬间,传来一声巨响。



后膝站在顶楼入口。



「快把那孩子放下来,安德鲁!」



歪了半边的面具下露出沾着朱红血色的垢黄牙齿。



「你敢开枪射我吗?」好难听的声音。就像没调音的乐器,令人听了非常不舒服。「下不了手吧。」



把美千流当盾牌的狐狸面具男露出微笑。



这时,一群看似后藤下属及长官的人来到顶楼。



「中尉,快把枪放下。你这是防卫过当!」上级下令。



「但是,这样下去小女孩会被杀了呀。」



听了后藤的回答,长官瞥了一眼四万四和千香子的尸体。



后藤依旧没放下枪。



「冯·法兰兹大人,令尊非常担心您的状况。」



「你这个蠢蛋!想想我老爸杀了多少人才有今天的地位,而且全都是清一色的『流明』喔。像这种『暗部』,杀个一、两百,不,就算十万百万也算不上罪过。」



除了后藤以外,整支军队没人打算出手阻止狐狸面具男。



「……救我。」



美千流呻吟着,气若游丝。



「令尊是在战争中立功勋、谋大义。」



「这也是我的战争!」男子手中的剪刀往美千流脖子上一挥。



一发烟火爆破,男子的身体也同时弹开。



后藤枪口冒出一缕硝烟。



「唔……王八蛋!你开枪了!连我也……这家伙居然开枪打我。」狐狸面具男哀号着在地上打滚。「好痛!痛死啦!」面具依旧没有落下。



军队中一名下属扶起倒地的美千流,带她离开屋顶。



「蠢材!」 一声凌厉的威吓朝后藤袭来。「回基地后,马上到惩戒委员会报到!」



长官宣布后,几名下属将狐狸面具男抬走。



这下子顶楼只剩下后藤、巳影,以及两个孩子的尸首。



烟火不知何时结束了。



巳影走到四万四身边蹲下,帮他阖上双眼。



后藤脱下制服盖在四万四身上。



「这小子也很想看看后藤大哥的画,叫我告诉你一声……」



「我来晚了……抱歉。」



后藤深深行了一礼。



那一晚,三巡街上家家户户到三更半夜还灯火通明。



「明天学校停课一天。」



爸爸深夜回家后这么说。



巳影和妈妈一起在厨房等着爸爸回家。



「千香子和伊藤两个孩子呢?」



「没救活……」



一听到爸爸的话,妈妈遮着嘴,全身颤抖。



「千香子这孩子很会唱歌啊……」爸爸在椅子上坐下后抱着头。「千田太大整个人疯了一半。听说先前从二巡街搬来时,就已经饱受精神压力。医生还得用镇静剂,才能让她稳定下来。」



爸爸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



「他们夫妻俩都快六十岁,已经没能力了吧,传出会被列为残障。先前在二巡街的那个孩子好像养到二十三岁。」



「这……」妈妈鼻子通红,落下滴滴眼泪。「就连一般状况也可能被强行带走,何况现在……这简直是地狱啊!」



「伊藤家的太大也长期卧病在床,先生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一张脸跟死人没两样……凶手听说被带走了。」



「什么都没盘问吗?」



「没错。」



爸爸站起身,拥着妈妈的肩膀。



巳影听着妈妈埋头啜泣,觉得难过极了。



「巳影,美千流受了太大打击,好像完全失去先前的记忆,整个人就像个洋娃娃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那该怎么办?」巳影在妈妈身后问着。



「如果持续这样恢复不了,就会被送到疗养院。」



「疗养院?」



突然一阵耳鸣。巳影觉得身边的景象一点一点扭曲,一不小心就从椅子上跌下来。



「还好你活了下来,多谢你啦。」



爸爸凝视着巳影,轻轻把手搭在他肩头。



顿时巳影被卷入一股腰部以下被截断的触感,当场晕了过去。



夜里,当巳影不经意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睡在爸妈中间。



窗外一轮皎洁的满月挂在空中。



巳影就这样平躺着,直到旭日东升。



隔天早晨,后藤和巳影来到海边。



两人脚边是一幅祭典活动的砂画,描绘得相当细致,鲜活无比。



巳影坚信后藤一定会来。



「今天就会发布我的退伍令,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至少以光荣退伍的名义。对方就算是个疯子,毕竟也是内务大臣的公子,对他开枪换来这个处分,已经算便宜我了。你呢?昨天那件事让你父母很担心吧?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失去记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回到镇上,回到那个只会令人难过、尸横遍野的镇上。既然我没取得在这里居留的许可,就没办法长住下去。」



「你是说和你一样都是『流明』的镇上吗?」



「这里的大人,包含军队也全是流明。」



海鸥朝着海面垂直扑下又再次高飞,嘴里多了条鱼。



「巳影,就算我离开这里,也会在远方守护你。你要好好长大哦。」



两人并肩站着,凝视着海平面。



「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别这样,再也没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你只是还不懂。」后藤轻轻拍了一下巳影的肩膀。「好啦,这个你收下吧。」



后藤递出卷成筒状的图画纸。



巳影接过后摊开,纸上画着跟砂画一模一样的祭典风貌,用铅笔画的小镇风情生动鲜活。



「怎么说都不行吗?」



「别罗唆啦,走喽。」



后藤留下无言盯着他的巳影,径自折回来时的路。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撕破纸张的声音。



一回头,看到巳影哭着把刚拿到的图画撕成碎片,扔到一波波浪花中;接着又捡起一块木片,失了神似的朝着地上砂画乱挥乱打。此刻的巳影再也不像是个孩子,口中念念有词,面拳打脚踢,拿着木片狂刺。



「怎么啦!别这样,快住手!」



后藤出手制服失控的巳影。



身穿一件汗衫的巳影,瘦弱的身子就像刚被钓上来的鱼,在后藤双臂中不断挣扎扭动。



接着他干脆放声大哭。



「到底怎么啦,你说来听听啊。」



「我想到镇上去。」



「你要去做什么呢?」



「我想去找美千流的『流明』。」



「找美千流的『流明』?」



「医生说她可能再也不会恢复记忆,表示她想不起学校,想不起同学,也想不起我啊。还会被送到疗养院。」



「疗养院……不过,你找到之后又能怎么样?流明和你认识的小女孩不同啊。」



「没关系……那也无所谓。我只想亲眼看看她。」



几分钟之后,两人坐在树荫下。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上。



后藤抱着头,一动也不动。巳影则抓起一只小蟹,从这只手换到另一只手,让小蟹在手背上爬行。



「那好吧,我就带你去。虽然违反规定,但镇上的人对我都很好。不过,你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哦。」



「真的吗?」



后藤一站起来,卡其色的长裤上抖落一颗颗砂砾。



「三点出发。我会在树林深处先放一只木桶,到时候你就躲在里面。」后藤一脸严肃,凝望着海平面。「不过,我要划小船出海,路上得露宿哦。」



「没问题。」



「搞不好回不来哦。」



「嗯。」



「别迟到。」



从海边回家后,爸爸什么也没对巳影说,只是紧紧抱了他两次,盯着他好一会儿,又摸摸他的小光头。然后,就像平常一样,回到位于地下室的面包工厂。日复一日,爸爸就在那座小型传统砖灶里烤面包。工厂里热得像地狱,连冬天也只能穿一件汗衫,爸爸却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也没偷懒过一天。



「吃得下吗?」



妈妈在汤盘里盛了玉米汤,放在桌上。



巳影点点头,拿起汤匙。



「你去海边啦?」



他又点了下头。



「那个军人呢?」



「他说被处分退伍,今天要回到镇上。」



「你也要一起去吗?」



巳影一瞬间稍微迟疑,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埋首喝汤,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样啊。」



妈妈站起身,走向流理台洗起碗盘。



「我吃饱了。」巳影说完,转身走向房间。



妈妈没作声。



巳影在房间待到下午,吃过午饭俊丢下一句「我出去玩了」,就离开家门。



「欵,把这带着。」



在玄关套着布鞋后跟时,爸爸递来一个纸袋。



里面装着一大条吐司面包。



「这要干嘛?」



爸爸又一次将巳影紧紧拥在怀里。



「反正你就带着吧,可以分给朋友吃。」



出门之后转过头,看到爸妈一起站在窗边,不住凝视着远去的巳影。



木桶里满是酒气。



「要用嘴巴呼吸哦,不然会醉倒。」后藤打开木桶盖笑着说。



「哇恶。」巳影凑近脸,忍不住发出哀号。



「等你长大之后,就会觉得这股味道很美妙啦,忍着点。」



木桶里铺着一层棉被。



「没有我的暗号,绝对不能出声哦。」



「嗯。」巳影点点头,在后藤的帮忙下钻进木桶里。



盖上盖子后酒气就更重了,桶子里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想吐的话就随便吐在旁边。」后藤说完,开始响起敲钉子的声音。



一阵铁鎚敲敲打打结束后,木桶被倒下,随即艰动起来。巳影虽然用四肢撑住,身体还是不断撞击到木框上,难过极了。



在移动一段距离后,感觉又被搬到另一个地方。



不一会儿,听见海浪的声音,加上些微波动,巳影猜想大概上了船。



他发现自己对时间的感觉越来越模糊。



「巳影……听得到吗?」



听到后藤刻意压低的嗓音,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陷入恍惚。



「听到就回答我。」



「……听到了。」



「棉被下面应该夹了一小块木片,你找找看。」



巳影照着后藤的话伸手采寻,摸到一小块刚好能握在掌心的硬物。



「找到了。」



「把木片放进嘴里,用臼齿紧紧咬住。」



这时,木桶剧烈摇晃了起来,感觉像被电梯往下送。



「一定要用力咬紧哦,绝对不要放开,不然会把舌头咬断。」



顿时忽然响起机械的倒数声。



五——四——三——二——一——



在一阵爆破声下,巳影同时感受到一股全身血液几近沸腾的强大力量,整个人被压往木桶底部。



脑袋就像受到一只透明枕头的压迫,空气从肺部被抽出来,忍不住发出近似哀号的惨叫。每一处关节都被这股隐形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



巳影听见后藤低沉的呻吟。



这股力道完全不见稍事减缓,且不断延续……没有尽头地延续,直到巳影失去意识。



一睁开眼,迎面看到的是一轮满月。



树影在微风中摇曳,轻抚着明月。空中清朗无云。



隐约察觉到木材遇热时的啪滋啪滋声,巳影一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睡袋里。



头戴牛仔帽,穿着背心和皮裤,一身牛仔装扮的后藤就坐在营火前。



「身体还好吧?站起来活动一下。」



巳影使力想站起来,却发现全身像被一股力量牵制住,双手双腿部不听使唤,痛得忍不住呻吟。



「别逞强,刚才压在你身上的重量大概是体重的八到十倍吧,当然会造成肌肉严重酸痛。勉强乱动会伤到肌腱哦。」



巳影在营火前坐下,转头看看自己刚才躺的地方。那是一只大型金属碗,外型既像莲花,也像剥得漂亮的橘子皮。中间有一坪半左右的空间放置睡袋。环顾四周,全是浓密的森林,只有两人所处的地方是突兀的一处空旷广场。



「这里是……」



「五巡街。没什么正常人吧……」



「我们已经走了很远啊?」



后藤拿出一只小望远镜。



「用这个看看,移动到听不到声音的方向后再对准焦距。」



巳影双眼一看,发现镜头上有个类似照相机用来对焦的网格,每动一下,下方指示仪的数值就会发出哔的一声。从镜头中看到后藤指着空中。  。



将望远镜对向空中,立刻看到模糊的星星映衬着皎洁明月。仰望了一会儿,巳影终于发现在望远镜对准某个地方时,哔哔声忽然停了下来。是个小得不得了的星星,和月亮有一段距离,看来似乎随时可能消失。



「哔哔声停了。」



「那里就是你住的三巡街。」



巳影愣了一下,将望远镜移开。



「吓了一大跳吧。一下子讲太多,你也会头昏脑胀,我就大概解释一遍。简单说,你之前相信的历史、文化、常识,全都是错的。」后藤用一根树枝插起香肠,递给巳影。「别板着一张苦瓜脸,边烤边听我说。」



巳影将香肠放在营火边。



「你住的街区被设定为一九六〇年到七〇年代的日本昭和时代。但真正的现在却是西元三二七九年。那个就是证据。」后藤指着金属巨碗。「那是过去当作救生艇使用的太空船,虽然十分耐用,空间却不大,现在还会拿来用的,大概只剩军方入伍新兵训练或有复古嗜好的怪人。从基地飞行就自街区死角像炮弹一样发射,进入轨道。因为要是被发现喷射时发出的亮光就太危险了。」



营火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火堆中的黑色碎片上有着文字,这下子巳影知道用来烧营火的材料就是酒桶。



「后藤大哥。」



「怎么?」



「后藤大哥为什么会被迫退伍呢?那个人的爸爸很有势力吗?」



后藤听了低下头。



接下来是好长一段静默,期间响起几次火星爆裂的劈哩啪啦。



「在法律上,影子,也就是「暗部』,和光明,也就是『流明』,两者的生存权并不对等。那家伙犯的罪只会被当作损坏公物之类的小案子,换句话说,大概就跟开车蓄意辗过人养的狗差下多吧。过去发生过更残忍的状况,所以我们这种人才会被派遣到各个街区维持治安。」



「和狗一样……这太过分了……」



「一切都从恶劣的玩笑开始。你知道从前德国希特勒率领的第三帝国吧,当时有个叫做『生命之源』(Lebensborn)的实验机构,那里堪称一座人类牧场,目的在于培养出他们理想中的纯种日尔曼民族后代。这一连串的构想就成为孕育出你们的契机。换句话说,以保有少部分权力人士的后代及地位为最高原则。至于你们的躯体,从出生之前就已经被预订,一旦需要你们的细胞组织,就能随时提供备用。」



烤焦的香肠掉到草地上。



「从差下多像木星的各个殖民地星球的犯人中,严格筛选出养育『暗部』的人,他们大都是政治犯,以一男一女为一组,用一般民众的身分生活,居住的街区就从一巡街开始。」



「我住的地方是三巡街。」



「你的父母之前已经养育过两名『暗部』,最后都被带走。你是他们第三个孩子。当他们接到『搬家』或『疗养』的名义呈上孩子后,就得移居到下一个街区。」



巳影盯着黑漆漆的森林。他看到有东西蠢动着,忍不住稍稍挺起身子。隐约可见几道全身缠着白布的人影,似乎正紧盯着自己。



「别担心。那些是残障者,不要紧的。他们过去也和你爸妈一样,担任养育『暗部』的工作,却禁不起一再重复的生离死别导致精神异常。他们一看到小孩就勾起回忆,不会害你的,只是觉得很怀念吧。」



「美千流也要进疗养院,她会被杀掉吗?」



「很难说。不过筛选时原则上以健康的『暗部』为限,最重视的应该是心理状态。」



后藤拿出一条长方形物体。「你老爸做的面包真是极品!」他撕下一块塞进口中后,又将面包从中间剥成两半,掉出一张卡片和一枚徽章。



「兼作身分证明的信用卡……居然能弄到这种东西。你老爸真是位了不起的战士!」后藤撕下卡片背后的透明薄膜,交给巳影。「把眼睛对准黑色部分,到听见发出声音前不能乱动哦。」



巳影把卡片对准眼睛。黑色区块中有个小红点一闪一闪,在「哔」 一声后熄灭。



「接着用右手大拇指按一下黑色部分。」



巳影照着做了之后,拇指一离开,黑色部分就在一瞬间变色,和整张卡片融为一体,难以区分。



「你老爸真伟大。我对联邦也感到有些不耐烦了,这次的事多少也有点报复的心理在内吧。」后藤盯着不发一语的巳影。「明天还要早起,先睡吧。」后藤拿起牛仔帽遮着脸,就地躺下。



隔天早上,太阳刚升起,后藤就开始为出发做准备。



「穿上这个。」



后藤抛来一套毛茸茸的玩偶装。



「这是什么啊?」



「整只小熊剥制的皮毛。你要当作是厌氧、畏光性的动物进入星球。」后膝指着一只画着动物图案的塑胶手提箱,同时拿出一颗蓝色胶囊。「把这个吞了。他们对退伍兵原则上只要求礼貌性的简单检疫,但我可不希望出任何差错。当你醒来时,应该已经是和美千流『流明』面对面的时候吧。」



巳影忍着涂满在毛皮上的防腐剂气味穿好俊接过胶囊,就着一口水壶里的水吞下。



后藤一按下手上的遥控器,原先像莲花绽放的太空船侧壁同时立起,阖起来时的形状像个金属桃子。



后藤拿着一张写着一组数字的纸片。「这就是美千流『流明』的地址。」



接下来,巳影失去了意识。



漆黑。被抬起来的感觉。拉链声。刺眼的光线。新鲜空气。渐渐风干的汗水。清醒过程中,巳影下意识感觉到这些。



「活动一下身体吧。」



后藤把巳影从皮毛装里拖出来。



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空间陈列着许多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名画和雕刻。



「……美术馆。」



「这是美千流流明居住的别墅。她已经在这里休养了好一阵子。」



房间角落有个黑点蠢动。有人倒在窗帘后方,露出一双鞋。



「你别管,继续走。」后藤察觉到巳影的目光后,在他耳边悄声说着:「她就在隔壁房间。我在这里守着。」



巳影摸摸口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



「我忘了告诉你……目前这个流明的暗部就只有美千流一个。」



巳影转过头。



「如果这个流明一死,整个宇宙能完全继承基因的就只剩美千流,也就是瞬间由暗转明,从影变成光。你懂吧。」



巳影盯着后藤的双眼,表示肯定。



红色布幔的那侧是一扇精雕细琢的房门。



巳影推开门。昏暗空间中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窗边一角以帘子隔开,有张小桌子和茶壶。一只白皙的手从帘子下伸出来,静静将茶杯放回小桌子上。



巳影快步上前。



脚步声才响起,就听见对方低声喃喃。



一撩起帘子,巳影看到对方站了起来。



是个白发老婆婆。



一名毫无血色的老婆婆,身上穿著名贵的青色袍子,惊讶地望着巳影。



「你是谁?」



巳影没作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瘦小的老婆婆接过照片,拿起桌子上的眼镜,细细端详。只见她眼神中带着旁徨,好一会儿才轻声叹息。



照片上是巳影和美千流为成果发表会练习的一景。



「这是……我……」



老婆婆伸出颤抖的手指,轻抚照片上美千流的轮廓。



这时,巳影发现一道阳光照耀着桌上的吐司,同时衬得一旁锐利的奶油抹刀闪闪发光。



老婆婆在椅子上坐下,把照片放到桌上,反复看了好几次自己的手,再对照照片里的美千流。「肺脏、小肠、胰脏、肝脏、骨髓液,我的体内活着好多『暗部』。这阵子好像又需要心脏。我觉得好累,真的……好疲倦……」



老婆婆凝望着巳影。



「这在演什么?」



「小木偶。」



「真是个讽刺的剧码。」



「请让她变成真正的小女孩吧。」巳影低声喃喃。



听见一声短促的哀号后,后藤走进房间,见到巳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看着老婆婆。



老婆婆半开着口,双眼睁大。乍看之下并无外伤。



后藤伸手轻触她的颈动脉,接着再确认瞳孔是否还有反应。



「你杀了她?」



「不是……还没动手她就过世了。」



「走喽。」



后藤拉着巳影的手。



太空船停在屋顶上。



两人一钻进船舱,宅邸内同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要回三巡街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后藤紧握操纵杆,瞬间将机身拉高。「继续这么蛮干下去,我会被判死刑,你得遭到解体。」



「后藤大哥,我的『流明』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本名,不过他的绰号可赫赫有名,叫做疯狂凯撒。大家……都怕他这个森林之王。他是个绝顶强悍的谋略家,光是他手下的精锐部队就能摧毁两个行星。」



「他住的森林在哪里?」



「在北方。人迹罕至的地方。那是由穷凶极恶的罪犯组成的无法地带,不止普通危险。」



「走吧……我们往森林出发。」



「呵呵……这也挺有意思的。」



太空船冒出一股青色电浆喷流后,像颗子弹似地往地平线的彼端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