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纹章官(1 / 2)
亚默德的神巫之所以兼任上级监察官,是因为她们是兼具明晰的头脑与忠诚心的魔法士,
而另一方面,这份世俗性的工作,
也能成为神巫引退后的一种保障。
国库会支付一年的费用给现任的神巫,
让她们过上与她们身分相符的生活,
任期结束后便停止支付。
不过,引退的神巫,年龄多半只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
不如说,引退后的人生反而更漫长。
因此,亚默德才推荐神巫在引退后,
也能以监察官的身分继续工作。
那里隐藏着,理应以美貌作为重要基准之一
而被选上的神巫,在引退后,
不一定能找到好归宿的现实。
加拉琳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
那是以罗马里克为中心,显示主要街道与城镇位置关系的手绘地图。从比例尺和方位的正确度来判断,这张地图详尽到禁止随便带到其他的国家。
如今,身为他国国民的加拉琳娜,正凝视着这张地图。
杰科并不打算妨碍她看。他很好奇加拉琳娜看了现在的状况和地图,正在思考些什么。
「跟小弟我想的不一样呢……」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加拉琳娜深深叹了一口气,呢喃道。
「什么事跟您想的不一样?」
杰科原本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停下运笔的手,询问加拉琳娜。
「我也想请阁下你确认一下,柯斯塔库塔一行人共有五十七名,其中四十二名护卫兵死亡,十一名侍女在大学里受到『保护』。剩下的四名当中,有一名是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本人。那么其他三名呢?」
「名簿上注明的是专属纹章官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还有两名叫贝琪娜·亚比奥尔与缇雅·克尔奇克的侍女。」
「侍女?那个穿着品味差的奇怪铠甲小不点也是侍女吗?咕呵!呵嘿嘿……。不愧是大国亚默德,出些怪人呢。」
仰靠在沙发上喝着酒的法提,发出令人生理上难以接受的笑声。
「现在依然下落不明的是那三个人……在没有亲戚和朋友的这片土地上,那三个人有办法躲这么久吗?」
「三个人?神巫逃走了吧?」
「就算逃走的是神巫,剩下的两个人到哪儿去了?」
关于贝琪娜·亚比奥尔,在火灾之后,有士兵目睹她待在市民农园,但之后的行踪不明。
「带着因中毒动弹不得的神巫逃走的,肯定是那两个人吧。那么,神巫会抛弃那两个人,独自脱逃吗?」
「虽然说这种话有些无情,不过危急的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吧?既然会使用魔法,没有绊脚石不是比较好逃跑吗?」
杰科走近挂在墙上棱框的手绘地图,指着罗马里克的北方。
「假设那名可疑人物是猊下的话,就能理解她因为知道峡谷遭到封锁,所以才逃往北方。有可能穿过森林地带前往塞卢索尔,要不然就是干脆逃到与比托之间的国境。」
对杰科来说,神巫逃到无法任意派遗军队的国境一带,是最麻烦的事,不过,即使神巫再怎么神通广大,不骑马能移动的距离也有限。所以杰科认为,不久后就会傅来发现可疑人物的消息。
「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阁下虽然是优秀的政治家,但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似乎不怎么了解人的心理。人并不会照你所想的去行动。」
「……这话说得还真突然呢。可以请您详细解释给我听吗?」
「如果我说话的方式惹得你不开心,我道歉。」
杰科面露些许不悦之色反问后,加拉琳娜便毫无愧疚之意地说道。
「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打从一开始就怀疑阁下了吧?」
「什么?」
「杰弗伦十一世不单单只是个喜爱战争的狂热分子。我认为他势必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边境伯爵』的动向。毕竟实际上有传出边境伯爵私底下与比盖罗勾结,偷偷侵吞军事费用和盗卖武器,将魔法院据为已有等传言嘛……所以杰弗伦十一世才派那个神巫来这里。」
「……仔细想想,真的是这样呢。」
伊莲娜看着父亲冷笑。明明是自己的女儿,那抹笑容却包含了难以言喻的恶意和侮蔑。
「如果那个神巫没有怀疑父亲大人,当她中毒昏倒时,应该会最先来拜托你安排医生和准备药品吧。她不仅没这么做,还完全谢绝会面……难道不是因为认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你谋杀吗?父亲大人你果然被怀疑了啦。」
「我以此为前提思考过后,遗是觉得很奇怪。」
加拉琳娜轻轻推了推眼镜,凝视地图。
「隐藏踪迹,等待身体复原,之后强行突破城门逃走——老实说,是个无聊的计策。完全无法打击对手,是个只顾自己保身的无趣计谋。大亚默德的神巫这副德性好吗?……至少,如果是小弟我,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大姊姊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会出现在民众面前,公然弹劾你的父亲。」
加拉琳娜抚摸着伊莲娜的头,若无其事地回答。
「罗马里克的人民已经十分熟悉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长相和声音。只要她出现,民众势必会立刻聚集到她的身边,聆听她的声音。理应遭暗杀的神巫如果现身,人民便会马上发现阁下对他们公布的消息是假的。要是神巫在那时告发阁下的罪,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杰科家的人之所以代代处于「边境伯爵」的地位,是因为杰科家是与旧罗马里克王家相脉相连的世家。
不过,即使如此,人民并不十分景仰杰科家。毕竟罗马里克的人民在一百五十年前听从了当时的神巫伊莲娜的建议,选择接受亚默德的援助,打倒旧王家,最后遭亚默德合并的这条路。若要说罗马里克的人民景仰的是谁,那肯定不是杰科家的人,而是神巫这个象征。
「……只要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开口,民众势必会一口气涌进这栋市政厅大楼吧。这座城镇,信仰心如此深厚的人非常多。你有彻底理解这件事吗?」
「……在下当然明白了。一百五十年前的战乱之所以能平息,也全是靠人民一味敬慕神巫的心啊。」
「那就好。吓唬阁下就吓到这里,回到刚才的话题吧。那名神巫明明拥有能确实将阁下逼向毁灭的王牌,为什么不用?」
「应该是害怕遭到暗杀吧?」
法提做出拉满弓的动作。如今兼任护卫官的精明纹章官不在神巫的身旁,法提势必能确实杀害出现在人前的神巫。
「她确实有可能害怕承担这风险而一直隐藏到现在……不过,我认为不是这个原因。而且,我也觉得破门逃跑的不是神巫。」
「那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惊慌失措的士兵冲了进来。
「阁……阁下!那名纹章官——逃……逃跑了!」
「!」
加拉琳娜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摘下眼镜站起身来。
※
每当马车叩咚叩咚地摇晁时,身体就发疼。尤其是被镣铐铐在背后的双手。这样子要好好睡一觉也难吧。
当然,就算这趟旅程行驶得安安稳稳,狄米塔尔也不打算悠闲地睡觉。
因为,这是好不容易降临,千载难逢的太好机会。
「…………」
狄米塔尔睁开一只眼睛,确认自己的周围。
装了车篷的运货车上,除了被夺去自由的狄米塔尔之外,还有一名古铜色肌肤的粗犷男子。没有堆放任何货物。从运货车上无法确认车夫座上坐了几个人,但从马车的宽度来判断,顶多两人——硬挤的话,三人也是极限了。
狄米塔尔像根圆木被扔上马车的运货车时,已经是约接近三十分钟前的事了吧。
他在地牢休息时,这些男人突然闯了进来,轻易地刺杀没有打瞌睡,认真看守的狱卒。然后,将他拖出牢里,推进等在市政厅大楼后方的马车,离开罗马里克。为何他们能够顺利地通过城门,狄米塔尔也不太清楚,总之,马车——从这激烈摇晃的程度推测——似乎避开平整的街道,行驶在类似窄狭山路的地方。
「喂。」
狄米塔尔抬起头,对大口啃咬带骨肉的男人说:
「你是负责监视我的吗?无所谓啦,在好几天只给喝水的人面前,吃那种看起来很好吃的食物,未免太残忍了吧。不打算也分我吃一点吗?」
「……给我闭嘴。」
男人皱起眉头,粗鲁地说道。口音非常重。果然是南方人吧。如此一来,大概猜得到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
「上头有吩咐我不能杀了你,但可没说不能痛殴你……你要是尽说些废话,马上就会后悔喔。」
「你打算拷问我吗?拷问无法动弹的俘虏,比盖罗人做的事果然都很残酷啊。实在不像是勇者的后代。」
「…………」
把肉扔过来的男人,继续慢慢地咀嚼,并从腰部皮带的地方,抽出类似法提使用过的黑针。
「你……有被针插过指缝吗?」
「很不巧的,没有耶。」
「那么,有被钉子钉过脚心吗?」
「你觉得有吗?」
「那就来试看看吧。你要选哪一样?我让你选。」
「当然两样都不要啊,但硬要选的话,不要脚心吧。因为脚底好像有很多痛感神经通过。」
「那就决定刺脚吧。」
男人抓住狄米塔尔的右脚踝,拉向自己。这个男人恐怕杀了人也不痛不痒吧。更别说用粗针扎别人脚底这种小事,有可能当作饭后点心一样来做。
不过,即使明白这些事,狄米塔尔仍然没有露出一丝焦躁。
「喂,我不是说最好不要吗?刺脚底会很痛喔。」
「这样啊。」
「我的意思是——连那种地方都刻有魔纹的人,肯定只有我吧。」
「……咦?」
原本露出狞笑,正要将针刺进狄米塔尔脚掌的男人,冲破车篷,被震飞地老远。
「……谁教你不听别人的忠告。」
狄米塔尔直接跳下运货车后,用并拢双脚,不自由的姿势,跳了一大步,跳到完全昏厥过去的男人身旁。
「不过,没想到会有用到这个部分的一天呢。」
狄米塔尔的双脚脚底都刻有魔纹。平常因为穿着靴子,所以绝对不会外露,换句话说,是平常不使用的「倍速」与「倍力」的魔纹。
碰上紧急状况时,搞不好能出乎对方的意料,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当初受到比正常还要好几倍的痛苦,将魔纹刻在脚底时,虽然路奇鸟斯对他这个行动露出了苦笑,但总算有忍耐剧痛的价值了。
狄米塔尔背着手摸索男人腰间的小袋子,拖出钥匙后,先解开脚镶。
「——喂!」
狄米塔尔转过头,看见几名男子从停止的马车车夫座上下来。总共有三人,佩带着弓箭和剑。
「真是够了……」
狄米塔尔尽可能伸长吱嘎作响的双臂,分别以单脚穿过后,将手移到前面,用衔在嘴里的钥匙解开手铐。
正如狄米塔尔想像的,马车行驶的道路,是一条穿过苍郁森林中的狭窄林道。来自比盖罗的商队肯定不只一次通过这条道路。
狄米塔尔稍微舒展了一下双手双脚,狠狠踩踏男人的脖子,给予致命的一击后,抢走男人的剑,冲进森林里。
「……早知迈就拿走刚才的肉了。」
狄米塔尔难得地对自己的疏忽感到后悔,勉强维持住因疲劳和饥饿屡次远离的意识,与追来的三人对峙。
※
杰科反复喊着伤脑筋、伤脑筋,在室内徘徊的情况并不稀奇。
不过,就那奇欧所知,杰科会显得如此心烦气躁,倒是第一次。
想必杰科原本是打算将里希堤那赫家的狄米塔尔,当作某种交易材料吧。感觉像是因为那个计划泡汤,而失去了从容。
「搞不好……」
伊莲娜仰靠在单人沙发上,凝视着磨着指甲的法提,讽刺般地说道:
「——是那个人一手导演的?那个人是个变态,又那么迷恋那个纹章官。」
小姐又多嘴了——那奇欧在心中愁眉苦脸,不过出乎意料地,法提若无其事回避那直接的挖苦。杰科感到焦躁不安,连加拉琳娜都露出苦涩的表情,然而理应对狄米塔尔最执着的法提,即使听见他逃走的消息,也没有特别吵闹,反而令人觉得奇怪。
「无法认同性的各种形态的人,真的很可悲呢~~不过,人家一点儿也不想同情你~~因为你自己在宣传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嘛。」
「讨厌啦!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小丫头吗,死变态!」
「啊~~小丫头真是吵死人了呢。一直用尖锐的声音大呼小叫。」
「不要因为自己的声音粗就羡慕!」
「什么叫人家声音粗啊,你这个臭小鬼!」
「…………」
两人搞不清楚状况在斗嘴,那奇欧旁观了一会儿,咽下一口唾液,默默地离开房间。
虽然不知道狄米塔尔先前被关在哪里,但他逃走的消息可是一件大新闻。虽然不等于是好消息,但至少表示他健康得能凭一己之力逃脱。
那奇欧心想必须尽早通知瓦蕾莉雅这件事,像往常一样请厨房准备三个人也吃不完的大量食物,塞满大篮子后,冲出市政厅大楼。
发布戒严令后已经过一段时间,市民也用自已的方式应对这局促的生活。夜晚依然宁静,各门的警猜虽然更加森严,不过白天前来领取配给的人在广场并排成列,也能看见巡逻街角的卫兵与一般市民谈笑的光景。
而那奇欧也因为往返市政厅大楼与自家之间被叫住盘问数次的关系,跟许多士兵相识,今晚并没有特别被绊住脚步。
「如今缇雅小姐不在,我得保护猊下才行——」
受到这种使命感的激励,跑回家门前的那奇欧,发现从后方逐渐接近的马蹄声,回过头去。
「——咦咦咦!」
「怎么啦,普约尔卿?一副看到鬼的样子。」
在马上悠然微笑的,是刚才还在跟法提激烈争论的伊莲娜·杰科——然后,她的后头跟着几名同样骑马,穿着斗篷的年轻人。感觉每一张脸都似曾相识。
「小……小姐……!您怎么会在这……这里——?」
「嗯?我最近都没出家门,只是想说外出一下,顺便转换一下心情而已。」
「外……外出……在……在这种时间吗?」
「因为~~我很在意你呀。」
「咦!」
那奇欧被伊莲娜紧紧眯起的锐利眼光所震慑,不由得松开手中的篮子。
伊莲娜瞥了篮子一眼,仰望那奇欧漆黑的家,意义深长地说道:
「……我听厨房的女佣们说,有亲戚到你家来玩?」
「咦哇!啊……唔……为……为什么,这么问……?」
「你每天都带着厨房准备好的餐点回家吧。」
「那……那是……对……非常抱歉……」
「哎呀,我可没打算说不能带回去这种小气的话哟……只是,我租父亲大人以前一直受到普约尔卿你父亲的照料,难得有亲戚来,不如请他们到我家住吧?毕竟城里处于这种状态,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吧。」
伊莲娜转动脖子环顾四周后,原本从附近的民房里探头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们,同时关上窗户,拉起窗帘。以害怕被卷进麻烦事的人的反应来说,可说是非常正常吧。
那奇欧此时就像平常的杰科一样,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企图拚命找藉口掩饰。
最讨厌麻烦事的伊莲娜竟会亲自骑马到这种地方来,若是平常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而从她平常的言行来看,也绝不可能因为那奇欧的亲戚来访,就开口邀请别人来家中做客。
也就是说,那些只是单纯的表面话,伊莲娜有其他目的,才来到这里。
「不用了,那个……说是亲戚,也是在乡下土生土长的远亲,要是到小姐家叨扰……做……做出失礼的举动可就不好了。」
「哦~~」
伊莲娜露出冷笑凝视着那奇欧,轻轻挥动左手。
「是!」
于是,在后方待命的数名年轻人,从马鞍上腾空而起,身上的斗篷随风飘扬。
「等一下——!」
被风包围飞向空中的三名年轻人,降落在围绕普约尔家周围的民房屋顶上。
就在这个时候,那奇欧想起来了。
那些年轻人,是杰科特别宠爱的优秀魔法士。
「小……小姐,您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说你呀,真以为大姊姊一直没发现吗?以前忙碌的时候,总是住在我家工作的你,自从那晚火灾发生之后,就突然开始往返我家宅邸和自家……再加上,看我父亲大人的眼神跟以前截然不同,大姊姊马上就发现了喔。」
刚才的微笑骤然消失,伊莲娜微微地皱起眉心,呢喃道:
「怪不得找不到呢……竟然被你给藏起来了。」
「您……您在说什么啊,我……我藏……藏了什么……?」
「……我还没笨到会在这里讲出那个名字。你也别随便乱说话。要是不小心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你们家族代代相传的简朴房子,就会一瞬间消失喔。」
伊莲娜再次挥动左手后,三名魔法士立刻挽起右手袖子,露出闪耀魔纹的肌肤。身为一介纹章官的那奇欧,马上就知道那是代表何种意义的魔纹。正如伊莲娜所说,三人随时都能使出消灭这个家的魔法。
「请……请您住手,小姐!」
「那你就老实说啊……那个女人在这里吧。」
「这……这个嘛——」
「要我摧毁殆尽再来确认尸体也行喔。」
「请……请不要这样做!」
那奇欧当场屈膝跪地,叩头下拜,恳求伊莲娜。
「请您千万别这么做……那位大人,是侍奉雷顿特拉,是神的——」
「她在这里,动手。」
没将那奇欧的哀诉听到最后,伊莲娜闪耀自己右手的魔纹,释放出使闷热的夜晚空气更加沸腾的烈焰。
「呜……哇——!」
那奇欧的哀号声,一瞬间便被扩展至四方的热风抹灭。屋顶上的三人也跟艾莲娜在同一时间,朝普约尔家释放出「业火」,引发爆炸。
「猊……猊下……」
被风吹倒的那奇欧,后脑杓撞到石板,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
皮肤久违地感受到的外头空气,是与白天的炎热相反,舒适的凉爽空气。
瓦蕾莉雅躲在放置于巷弄里的大木箱后,悄悄地探出头,观察周围的情况。
「……奇怪?」
「瓦蕾莉雅大人,怎……怎么了吗?您说奇怪,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贝琪娜听似不安的声音,在木箱中显得含糊不清。虽说是深夜,但因为会反射微光而闪烁的粉红色身躯实在太显目,便让贝琪娜套着底部挖空的木箱。
瓦蕾莉雅透过木箱,对贝琪娜呢喃:
「总觉得很吵闹耶。某个地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啊,你再前进一点。」
「是。」
贝琪娜站起身,踏着碎步前进了几步。在旁人的眼里看来,应该是一双粉红色的脚突然从木箱底部冒出,随意到处走动吧。
「……像这样小步小步地移动,要怎么找狄米先生啊。」
「有什么办法嘛。说不能让我一个人行动,硬要陪我来的人是你耶!」
「是没错啦……」
「啊……抱……抱歉。」
瓦蕾莉雅赫然屏住了呼吸,垂下头。
『对不起,你特地陪我来,我还说这种话……」
「没关系啦~~我也不是心不甘情不愿陪您来的。我也没办法丢下狄米先生逃回去。」
「……嗯。」
瓦蕾莉雅感觉从这名坚强的少女身上得到了勇气,重新鼓起干劲。
其实她本来想等缇雅回来,三个人一起行动。不过,缇雅离开后便行踪不明,无法和她取得联系。一想到缇雅是否也遭遇到什么危机,她便坐立难安。如今体力因充分的休息而复原,瓦蕾莉雅没有理由不行动。
「——话说回来,瞒着那奇欧先生偷偷离开,这样好吗?」
「我有留下纸条,应该没关系吧。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不过再怎么想,普约尔卿都没什么战斗力吧——」
瓦蕾莉雅听见有人走在石板路上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便躲在木箱后面。从箱子后方微微探出头,窥视前方的道路。
「——喂,你先走吧。」
「啥?搞什么东西啊你,想去哪里啊?酒吧还没开喔。」
「不是啦。是生理现象啦,生理现象。可能是最近狂喝酒止痛的关系吧,频尿得很。」
「受不了……尿完了就马上跟上来。迟到可是要罚钱的喔。」
「知道啦。」
以上的对话完毕后,耳朵包着大纱布,用绷带固定住的士兵,扛着长矛走进巷弄。瓦蕾莉雅紧张得屏住呼吸,所幸,对方似乎不觉得他视野里的木箱可疑,也没有发现躲在木箱后的瓦蕾莉雅的样子。
士兵的同伴好像哼着歌先行离去。瓦蕾莉雅冷静地深呼吸,凝视着在巷弄深处发出喀啦喀啦声,试图解开皮带的士兵。
「————」
这种时候,狄米塔尔会怎么做——瓦蕾莉雅挖掘记忆,在脑海里确认步骤后,下定决心,轻轻一跃而起。
「喔哇——」
被抓住后领拉倒的士兵,当然发出了惊叫声,不过也被迫压低到最小音量。瓦蕾莉雅自鸣得意地将宝剑指向士兵眼前,踢开滚落地面的长矛。这样.应该有及格吧。
「你要是敢随便吵闹,应该知道……下场会如何吧?」
瓦蕾莉雅低声警告后,仰倒在地的士兵便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猊……猊下……!你果然还……活……活着啊——」
听见这旬呢喃,瓦蕾莉雅确信这名绷带男是州长手下的士兵,谨慎地晃了晃宝剑的剑尖。
「只要你肯从实招来,我就饶你一条小命……狄米塔尔在哪里?」
「咦……?」
「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我的纹章官!」
「瓦蕾莉雅大人!」
脱下木箱走来的贝琪娜,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一般,拉了拉瓦蕾莉雅的斗篷。
「这是……狄米先生的东西!」
「咦?」
「您看,是贾基尔卡!」
贝琪娜抢下挂在士兵腰间上的剑,拿给瓦蕾莉雅看。那确实是狄米塔尔的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