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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以水为祭(2 / 2)


织田信长跳上了连钱苇毛马,冲着城头的织田信秀喊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让爷爷的在天之灵都明白,你们都错了!只有我信长,才是尾张织田氏的希望!”

说完之后,他扬鞭而去。

可是,与末森城一样,那古野城也是大门紧闭,戒备森严,负责守城的平手政秀的三男甚左卫门不但拒绝让织田信长入城,还对他破口大骂,言辞确凿地指责织田信长正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声称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堂堂正正的武士,以“忠义礼智信”为立身处世之本,一生忠心耿耿,从未辜负主公的期望,却因为无法完成主公交付的教导织田信长的使命,既感到羞愧和屈辱,更不希望看到织田信长将来落魄的样子,才不得不切腹自尽向主公谢罪……

听着一身重孝的甚左卫门站在城头上口沫飞溅地痛骂自己,已经冷静下来的织田信长立刻就明白过来:平手政秀一死,自己就遭到了尾张织田氏家中所有人的抛弃;而且,这一切都是在昨夜柴田胜家来到那古野城,拜访平手政秀之时已经注定――否则,居住在末森城的父亲废除自己家督继承人之位的消息不会这么快就传到那古野城。

也就是说,父亲在昨夜已经做出了决定,并派柴田胜家前来告知平手政秀!

这么说,平手政秀并非是因为对自己感到失望而切腹自尽;而是无力改变父亲的决定,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替自己求情,换得父亲对自己的宽恕!

默默地把载着五味新藏遗体的马拴在护城河边的树桩上,织田信长又上了马,朝着庄内川的河堤那边飞奔而去。

前田犬千代和丹羽万千代两人对视一眼,也跳上了马,追了上去。

两人赶到之时,织田信长已下马到了河堤下。

一江春水缓缓地流着,水底的小石头都清澈可见,织田信长毫不犹豫地走到了水中,仰望着碧空,眼里燃烧着火光。

前田犬千代和丹羽万千代都知道,他正拼命抑制着那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就将马拴在河堤边繁花盛开的樱树上,静静地等待他平静下来。

突然,织田信长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爷爷!”

哽咽的声音却立刻被纷乱的思绪挡在了咽喉之间。

糊涂的爷爷!

你如果活着,我一切都可以依赖你,难道你要我一个人走完人生吗?

糊涂的爷爷!

难道你认为我无法对付林通胜、柴田胜家、佐久间右卫门那帮人吗?

他们那些愚忠之人,胸无大志,鼠目寸光,以为让我执掌织田氏,会给尾张带来灭顶之灾,他们怎能明白,尾张将因我而兴、以我为荣!

你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啊!

糊涂的爷爷!

他们以忠义之名逼死了你,你为何还要维护他们,临死之际还要把拯救尾张织田氏的重任托付给我?

这是我无法拒绝却又无力承受的重任啊!

难道你是用这样的重任来打消我追随你而去的想法?

又或者,你是要用这样的重任来约束我为你报仇、夺回本应属于我的一切的念头?

你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愚忠之人啊!

想到这里,两行热泪从他的眼眶之中汹涌而出,滑过脸颊,掉落在缓缓东流的河水之中。

泪水仿佛打开了织田信长宣泄的闸门,他不顾一切地仰天大喊起来:

“爷爷!为何你活着的时候不教我更坚强些?”

“爷爷,你为何那么傻,非要用自己的死来束缚我的手脚?难道你不明白,我可以不要家督,不要尾张,不要天下,只求你还活着?”

“爷爷,你是要我从此以后孤身奋战吗?难道你不明白,没有你的帮助,我怎能承担起拯救织田氏的重任?”

“爷爷!”织田信长狂呼一声,死命踢打着河水:“在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人是向着我的,爷爷,这是信长献给你的供水,喝吧!”

飞溅起的河水如珍珠般散开,溅湿了织田信长的头发和衣服,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任性的孩童:“喝吧!这河水,是我最后的供奉……喝吧!”

他手舞足蹈,狂乱地击打着河水,放声痛哭:“爷爷!总有一天,信长会建一座寺庙来供奉你。在那之前,就请你的魂灵时刻陪伴在我的左右吧!”

他的身子激烈地颤抖着,双手疯狂地搅动着身边依旧缓缓流淌的河水,哭声已渐渐变成了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野兽一般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