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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善第18节(2 / 2)


  人活七十古来稀,别看老夫人为人刻薄,但人家的身体硬朗着呢,六十岁的人了,走路都不带拄拐杖的,骂人时中气十足,磋磨起人来更是一套一套的。

  即使萧时善在心里大逆不道地骂过她老虔婆,但面上依然得恭恭敬敬地喊祖母,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头压下来,谁能撑得住。

  不管心里怎么想,萧时善面上却是一副敬老尊贤,孝心可嘉的样子,李澈的视线在她脸上绕了绕,没有去戳破她这份仿佛纸糊灯笼一般的孝心,毕竟没道理拦着别人去尽孝。

  因着今年要过六十大寿,安庆侯府准备好好操办一场寿宴,一连开三日宴席,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京里勋贵人家什么都有个比照,过个寿辰也不是自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一般来说,这种六十大寿是要隆重一些,人家请了戏班子你请不请,人家广发请帖,连开三日,你好意思磕碜地开上两三桌?

  虽然府里的污遭事一大堆,但一点不妨碍自家打肿脸充胖子,为的是旁人赞上一句孝子贤孙,如此老的也脸上有光,小的也心满意足。

  萧时善看了看安庆侯府今日的排场,只觉得破船还有三千钉,看来还能撑上几年。

  “姑娘回来了。”陈氏笑着走上来,被萧时善从头到脚的矜贵刺得眼疼。

  萧时善弯起一双秋水明眸,曼声道:“府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人来人往的,太太这几日定是十分辛苦吧。”

  陈氏掐着手笑道:“算不上辛苦,姑娘快进屋坐,老太太都念叨了你好几遍了。”

  萧时善点了点头。

  陈氏往她后头瞧了几眼,诧异地道:“怎么不见国公府的几位太太和姑娘?都是自家亲戚,来玩玩多好。”

  端午那日她就看出来了,这贱丫头在国公府的日子根本不像表面那般风光,那日国公府里的太太小姐都去了,单单撂下了她,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只怕是府里的人不拿她当回事儿,如今又到安庆侯府逞威风来了。

  闻言,萧时善羞涩地道:“夫君陪我回来的。”

  陈氏怄得心口疼,这个贱丫头,怎么偏让她攀上了高枝,卫国公府看上她什么了,那张勾人的脸蛋儿么!把这种没娘养的贱蹄子娶回去,也不怕拖坏了他们家的哥儿!

  上房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夫人小姐,正在围着老夫人说笑,萧时善一走过去,大家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萧时善给老夫人拜了寿,顺便送上了寿礼,一条青绿色金丝菊花抹额,贵重不到哪里去,但要论心意,她大可以说是她亲手做的。

  老夫人穿着件金棕色团花褙子,下面是条深紫色马面裙,颧骨高耸,嘴唇扁薄,眼皮松弛耷拉着,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曾经老夫人一瞪眼睛,萧时善就吓得直想跑,如今再看,也只不过是个阴沉刻薄的老太太,一年不见便老了许多。

  老夫人眯了眯眼,盯了她一会儿,抬了一下手,示意萧时善给她端茶。

  萧时善笑着捧过茶去,“祖母,小心烫。”大庭广众之下就给她下面子,把她摁下一头,又能得什么好处。

  老夫人无非是在确认,确认这丫头依然攥在她的手心里,她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五丫头有心了。”

  人活到一定年纪,身体逐渐衰弱,总想抓住点东西,证明自己的权威,老夫人在内宅里一向说一不二,自认为在她的筹划下,整个侯府才能维持今日的风光,容不得别人有丝毫违背。

  当初萧瑞良和梅氏的亲事,老夫人就不同意,一个商户女怎配嫁入侯府,但那会儿萧瑞良被美色迷住了眼,要死要活地把梅氏娶进了门,打那之后老夫人就对梅氏极为厌恶。

  梅氏进门两年,肚子里毫无动静,不知受了老夫人多少磋磨,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在最后生产时撒手人寰了。

  老夫人嫌萧时善晦气,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一直不太待见她,这孩子长大一些,性子愈发古怪,竟是个不服管教的,不服管那就管到她肯听话为止。府里那几位公子小姐,只有萧时善被罚跪过祠堂,在阴森冰冷的祠堂待着,晚上还能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尖利猫叫,胆小的肯定要被吓破胆。

  最让老夫人不满的还是跟卫国公府的这门亲事,不是说这门亲事不好,而是这么好的一桩亲事不该落在萧时善的头上。三丫头,四丫头,还有六丫头,哪个姑娘不比五丫头懂事听话,随便府里的哪位姑娘接下这桩亲事,老夫人都能喜出望外,但唯独让最不讨人喜欢的五丫头得了去,老夫人不仅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愤怒。

  五丫头若懂事些,就该把亲事让出来,一个丧妇长女哪有资格嫁入卫国公府。

  这老太太可不是光想想,她是真的有脸说,萧时善当时听到的时候,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换亲的说法。

  依照老夫人的意思,她应该主动站出来,把亲事让给还没出嫁的两位姐姐,或者让给她六妹妹。

  萧时善差点没跳起来呸她一口,她怎好意思说出口,大概这老虔婆也知道这事不太好听,又舍不得这门亲事,最后才不了了之。

  到如今,萧时善还肯踏入安庆侯府,已经是孝顺得不能再孝顺了。

  第二十九章

  在上房叙过话, 众人移步到花厅落座,男客女客分坐在东西两厢,戏台子上已经敲锣打鼓, 咿咿呀呀地开唱,请的戏班子是三庆班,虽然没请到成家班,但三庆班还有个名角儿朱春儿,也是当红的戏班子了。

  上头正在唱《祥芝应瑞》,萧时善没什么心思听戏, 拿眼往东边瞧了几眼, 没在其中看到李澈,不免有点担忧。倒不是担心李澈如何,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见不到面就担心,她担心的是她那些不着调的叔伯兄弟, 冲上次他们那种谄媚的热乎劲儿,别又到别人跟前来献丑。

  左右不再她眼前,她想管也管不着, 萧时善心想能得个眼不见为净也好。

  “五妹妹,你这身衣裳是云雾绡做的吧?”真是不得了, 寸纱寸金的云雾绡都穿上了。

  听到云雾绡三个字, 周围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方才就有人悄摸打量她的穿戴,这会儿连掩饰都没有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上来。

  萧时善侧过头去, 弯起朱唇道:“嗯,夫君从南边给我带了两匹。”真是有眼光, 还以为没人看出来呢。

  两匹?一匹云雾绡放在京里都能抢疯了,她居然一下得了两匹,“三公子可真是疼你呀。”

  萧时善抿着唇笑,“还好。”

  这种甜丝丝的笑容,看得众人牙酸,谁看不出她那种得意劲儿,戏台子上还唱什么戏啊,干脆让她上去演一场得了!

  做姑娘时,别人看萧时善是考虑她的出身,出嫁之后更多的是看她的夫家,今时不同往日,她已是卫国公府的三少奶奶,李澈又是长房长孙,考虑得长远些,她这身份只会越发贵重。

  在场的媳妇和姑娘有些是萧时善以前认识的,或是侯府的亲戚,或是些常来往的人家,以前见了萧时善只惊叹于她的美貌,但心里却不怎么重视,可这会儿一个个都亲近了起来,仿佛她们之前就如此要好。

  这边有人夸她衣服漂亮,那边有人赞她发髻别致,还有人问起李澈明年春闱是不是要下场。

  萧时善时不时跟她们搭几句话,眼尾的余光往左后方扫了一下,瞧见萧淑晴手里快要扯破的手帕,唇角微翘,抬手抚了抚发鬓,心头更是舒爽。

  萧淑晴的脸色难看,半天都没说一句话,眼睛盯着萧时善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紧紧地攥起了手。

  陈氏走过来,拉着萧淑晴往后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