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杭臻点头，想到她看不见又嗯了一声，若你是故意的，那比撩我可能就败了。

  周言绮一张脸火烧似的，跌倒时一直拄着的竹棍不见踪影，她像失去了所有支柱两手在周围空气里摸来摸来，“吴臻哥哥你看见我拐杖了么？”

  “在这里。”杭臻将拐杖塞到她手心里，小拇指无意识在她手心里点了点。

  “谢谢吴臻哥哥。”周言绮低声道了谢就要往家走，却被吴臻拉住又往手里塞了几块东西，她捏了捏有窸窸窣窣的纸声，应该是糖果之类的。

  这是杭臻从吴家小妹手里讨来的奶糖，也是原来的“他”从外头回来给妹妹带的礼物，这小山村里的小卖铺只卖些油盐酱醋就算手里有钱也买不来好吃的，再加上腿脚不便出不了山，杭臻只好委屈吴家小妹，拿钱跟她换了奶糖给日日躲在家里的小姑娘吃，让他无端端喜欢的小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露出了多少马脚？

  当地方言不爱说也说得四不像，反倒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气质内涵都不是山村里放养着的姑娘所拥有的，更别说一个人嘀咕时不小心让他听到的“手机”、“wifi”、“ipad”。

  倒是没有和她挑明的必要，如果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小山村或者这个时代里走不出去，说起从前也是徒增伤感，杭臻想若是真留在这个时代，那娶了小姑娘和她过一辈子也不错。唯一遗憾的是，没能让她看看他的模样。

  杭臻闲时曾和母亲打听过周小予的眼睛，他妈说是从小生出来就是那模样，村里人都说小予不吉利偏偏她爹娘当成宝一样捧着。杭臻不知道她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但绝不会比现在更辛苦。自小养尊处优的杭臻头一次生出让别人过得好的念头，他一点点和吴妈妈打听“周小予”的事惊奇的发现两人好像是一同来到这个小村子，在国外长大的杭臻第一次明白天注定的意思。

  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伺候那几亩地村子里没几个闲人，杭臻与周言绮便在闲人之列。

  因着眼睛不好，小予从未去地里干过活，周言绮连拄着拐杖走路都有难度更别说去干农活，只是见一家子这么忙她连顿饭都不能忙做还是愧疚的。可到了厨房一堆柴火让她无从下手，摸到去年的玉米芯都会脑补会不会有虫子黏在上面，点火是万万不敢的，她怕周家父母回来看到一个烧掉的厨房。

  “叩叩……”

  “谁呀？”一家人走之前并未锁门，是周言绮自己害怕才将门锁上。

  “小予，有你家的信。”

  是吴臻的声音，周言绮摸索着去开了大门，谢过吴臻伸手要拿信，结果吴臻却说：“还有一个包裹挺沉的，我给你放到门后吧。”

  周言绮有些防备，不是她将所有人想成坏人而是她根本没有安全感。

  包裹被轻放到地上，一封信放到她手心里，杭臻拍拍她脑袋：“包裹放在门后了，等叔婶回来你让他们拿了就好。”

  “谢谢吴臻哥哥。”

  杭臻轻笑，他岂能看不出小姑娘的防备，适当对人有防范之心是好的，但一直这么胆战心惊对她自己也不好吧？可要安慰她却无从下手，这实在不是他擅长的。

  “小予去过外面没有？想到外面看看吗？”

  周言绮当然想了，但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到外面去，小予的家人都是这个村子土生土长的，怕是连小予的对象都要在附近村子找，她连离开的措辞都没想好，更不知出了这里要如何生活下去。

  “外面……”周言绮心中生出无尽惆怅，以前她从未想过盲人该怎样生活，可真正变成盲人她心里最先多出来的是无尽的自卑和恐惧，更难想象如果没有对她极尽爱护的一家人该是何种局面。

  小予的眼睛大而无神，远远看去是个容貌清丽的小佳人，可走近时才知心痛，杭臻几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忽然想知道真正小予的模样，是不是爱笑又调皮，娴静时乖巧端庄？稍稍想象一番就要陷在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里。

  杭臻揉揉她的脑袋：“等过段日子我带你到外头走一走好不好？”

  周言绮第一反应是：“我跟你？”小予父母怎么放心？

  然后她听对方溢出一声满足的轻笑：“当然，外头比这里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