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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2 / 2)


  过了几天,担货郎一命呜呼,撒手归天。

  担货郎的妻子没再骑过马,也没有改嫁。

  老太太给九坨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将自己的衣服稍稍挽起。

  九坨看见老太太的肚子上有一条长蜈蚣那样的伤疤。

  九坨惊讶道:“您说的是您自己的故事啊!”

  老太太点头,安抚九坨道:“这就是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我现在还经常想呢,要不要去老头曾经睡过的坟地上去看看,我想托坟里的亲戚给老头带句话呢,叫他不要恨。要不是当初他给我划上一刀,说不定他也不用代替我死,我们也许还是在一块儿过。有些事情可能你越有意避开它,它反而来得越快。所以,九坨,你也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九坨反过来劝慰老太太道:“您既然想去,那就去嘛。不管坟里头的人听得见还是听不见,都可以去说说。”

  老太太犹豫道:“老头只说了大概位置,我要找恐怕也找不到地方。”

  九坨道:“这还不容易,既然那里是他亲戚的坟,那就有亲戚还住在那个村里。你找人问一下,说不定就知道是哪座坟了。”

  老太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问,还真问出了具体位置。

  对她来说,去那个村相当于回娘家。只不过娘家有好多人都不认得她了,她也像走进了一个陌生的村庄一般。

  经过询问,她找到了堂姐家。堂姐自然是不在了,堂姐的孙子都成年了。

  她走进了陌生的房间,和一群陌生的人互相称之为亲人。她不想多做逗留,就直接询问他们是否知道与她丈夫沾亲带故的人家。毕竟她不是来串亲戚的。

  说出她丈夫的名字之后,堂姐的后人帮忙挨家挨户问了,居然很快有人说担货郎是他家亲戚,还说以前每次担货郎敲着拨浪鼓经过这里的时候,他们曾经想邀担货郎到他们家小坐,可是出门就听担货郎的鼓声远去了,好像担货郎怕他们以亲戚的名义要占他一点儿线团顶针之类的小便宜。

  老太太欣喜不已,急忙去找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老人居然还记得老太太,说起她被狼伤到的往事。

  老人家里有个孕妇,肚子大得惊人。老太太恭维道:“哎,好福气啊,这是你孙女婿吧?肚子这么大,恐怕是双胞胎。”

  老人瞥了那孕妇一眼,怜悯道:“唉,别说了。你没看出她的肚子很奇怪吗?她这怀的不是孩子,是青蛙子。”

  “青蛙子?”老太太吃了一惊。

  那个孕妇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转身走了。

  “是啊。她跟我孙子结婚有几年了,第一次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就感觉不正常。人家孕妇都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动啊,她就感觉不到,还浑身发冷。人家孕妇的肚子比较硬,她的软软囊囊,像个水袋似的。”

  “怎么会这样呢?”老太太问道。

  “谁知道呢。到了生产的时候,居然就生下了一盆的青蛙子……”老人伸出皱皱巴巴的手去擦皱皱巴巴的眼皮,“两次都是这样,现在是怀第三次了,肚子跟前两次的情况一模一样。恐怕我有生之年是见不到曾孙了。”

  “没找人问一下吗?”

  “哪有人见过这种情况哦?头次的时候,我孙子怀疑这是因为媳妇下水塘洗过澡。本来也是,一个女人在水塘里洗澡像什么样子嘛!我这孙媳妇说她们家那边没这个讲究,男人在水库那头洗澡,女人在水库这头洗澡。”老人口中的“洗澡”其实是游泳的意思。夏天里,村里的人会去比较近的水塘游泳解暑。有的比较大胆的女的也会去。只是她们不会像现在电视中的女人那样穿着比基尼去下水,而是长衣长裤,比平时穿得还多。

  “难道是在水里碰到青蛙产的子了?”老太太猜测道。

  “我们也这样想,所以第一次产下青蛙子之后,我们死活不再让她下水塘洗澡。她也忍着不去。可是第二次生下来的,还是一盆青蛙子。”老人摇头道。

  “看她的样子,好像又快生产了。这次怎么办?”老太太暂且放下了问坟地的事。

  老人道:“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

  第四章 蟾财

  53.

  我记得爷爷曾经说过一件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是民国时期的事了。

  爷爷说,我们在湖北有个远亲,远亲家隔壁住着一个商人。这个商人妻子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中年才意外地大了起来。商人夫妇自然是欣喜不已。

  等到他妻子生产的那天,接生婆在屋里等了一天,也没见她生出孩子来。但商人的妻子一直说“就要生了,就要生了”,痛苦不堪。

  到了傍晚时分,商人的妻子痛叫一声,说:“快接住,生下来了!”

  接生婆忙赶上前去,却没有看见婴儿,只见一团白色的肉。接生婆仔细一看,大吃一惊,急忙用剪脐带的剪刀朝商人的妻子猛刺。商人的妻子痛苦号叫,大呼救命。

  在外等待的商人冲进屋里,见屋里情形,既惊恐又悲伤。他抓住接生婆质问道:“我是叫你来接生的,你为什么要将我妻子杀死!”

  接生婆此时出乎意料地冷静。她瞥了一眼已经断气的产妇,解释道:“你的妻子招惹了邪气,其实她早已经死了很多天了。你看她生下的那个肉团,那是肉身太岁。要是我剪断脐带,这肉身太岁就会活下来。到时候,方圆数百里会流行瘟疫,会死好多人。我刺死你妻子的身体,不剪断脐带,这样可以将肉身太岁憋死。”

  商人目瞪口呆。

  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预感到不对劲儿。临产前一个月左右,他妻子似乎性情发生了改变,晚上自己卷了铺盖睡另一间房,不跟他一起睡。他曾给妻子叠被子,发现被子冰凉,没有一点儿热气。而他妻子刚刚起床。

  妻子吃东西的时候,尽量选冷的菜剩的菜。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眼神是分散的,似乎无法集中注意力看着自己。

  不但不跟他睡觉,跟他说话也突然变得极少。一天说不了一两句话,并且每次她一张口,他就能闻见类似口臭却不是口臭的味道。那是腐烂的味道。

  他曾要给妻子请个郎中看一看病。妻子很不乐意。他便作罢。

  所以当听完接生婆说出那番话后,他犹豫不定。

  不过接下来的情形使他不得不相信接生婆的话。

  很快,那个肉团由白色变为紫色,迅速腐烂并瘪了下去。商人妻子的身体以同样的速度腐烂凹陷,发出比他曾经闻到的更难闻的腐烂气味。有句话说是“屎臭三分香,人臭无抵挡”。那腐烂气味奇臭无比。商人差点儿将胃水吐出来。

  接生婆用衣服捂住口鼻,将失了魂一般的商人拉了出来。

  接生婆说道:“你这屋子不能留了,烧掉吧。不然这臭气要臭倒一个村的人。”

  他终于相信了接生婆的话,叫来几个人一起帮忙将屋子烧了。

  冲天大火中,竟然传出一阵阵的肉香。也许这是屋里的肉身太岁被烤熟的气味。此时的气味与之前不同,这次其香无比。在场的人居然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互相一看,非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