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离别在即的第三学期 一月(2 / 2)
她的脑子里,重新出现了晕倒之前所看过的那封信的内容。信纸上的圆圆的字体,自称自己是“讨厌的女孩”的内容。用I这个代号所指的大概就是池田仲太吧。他是真田美织的男朋友也好,现在他们分手了也好,这些事情和小心都没有什么关系。
和他们根本就无法沟通——小心绝望地认识到。
小心从去年春天以来一直拼命地守护着自己的现实。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和真田美织所认为的世界截然不同,无法想象两个人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明明自己所看见的才是真实的,可是就因为真田美织一直到学校里来,老师们全都以为真田美织说的话才是真的。
那件事情发生以来,小心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杀死了,天天咬着牙艰难地生活着,突然被真田美织轻飘飘地提起和小心毫不相关的池田,还说什么“你若喜欢的话我会支持你的”,小心觉得说不出来的愤怒。实在是太屈辱了,她觉得身体里面热得像有火在燃烧一样。
小心恨不得杀了她。
她闭上了眼睛之后,悔恨的泪水渗出了眼角。小心不想被喜多岛老师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再说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向大人表达出来对那封信的不同看法,只好默默地用手腕遮住了眼睛,喜多岛老师则对她说:
“刚才,我和伊田老师说过了……没有那回事。”
喜多岛老师的话很明确。
她的声音里明显地含有愤怒的感情。
虽然听了很开心,小心仍然用手臂遮住了脸,流在袖口的泪水热乎乎的。小心无言地使劲点了点头,喜多岛老师说了一句“对不起”,向她表示了歉意。
“我如果早点和伊田老师沟通的话就好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真是对不起了。”
喜多岛老师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小心虽然止住了泪水,哽咽的声音却更加大了,老师把手按住她的额头。
小心没有想到作为“老师”的大人会这样地向她道歉。她本来以为,作为老师的大人们无论何时都比小孩子了不起,不可能赔礼道歉,也不可能承认错误。
“老师,刚才……东条萌也在的。”
小心开口说。因为打嗝,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力不从心了。
“她在出入口的地方,看见了我。却没有理我。她什么都没有说。比方说你来学校啦。她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她每天都来我家送学校的联系本。今天真的见面了,她却什么都不说。”
小心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然而,她心里特别悲伤。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悲伤,还有委屈,心像要裂开来似的。
老师,怎么办呢——
小心的嘴里发出了呼唤般的声音:
“老师,那封信,如果是东条放进鞋箱里的话怎么办呢?如果是真田美织让东条放进去的话怎么办呢?”
小心说完才明白了,自己真的特别担心,特别在乎这一点。
四月份,东条主动笑着向小心打招呼,可是包围着小心家的那一伙人,东条究竟在不在里面,小心无法确认。她大概在里面,小心想。这种想法让小心感到难受,她很想倾向于东条不在里面的可能性。
为什么这么想,小心也不明白。
对于东条,她本来觉得很希望和她成为朋友,可是东条并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然而为什么现在会对她产生这样的心情,小心并不明白。
然而,小心不希望东条成为敌人,不希望自己成为被东条所讨厌的人——到今天为止。
今天上午,自己遭到了东条的无视,这个愿望也就消失了。
“小心……”
喜多岛老师握住了小心的手腕。接触到她手指的力量后,小心一下发出了哭泣的声音“呜……”,小心哭得满脸泪水。放开小心的手腕后,喜多岛老师的脸凑近了小心。
“不要担心。”老师对小心说。
小心觉得老师的手是那么有力,她的内心是那么坚强。
“别担心。给你的那封信,是真田同学按照伊田老师的指示放进鞋箱里的,和东条同学没有关系。因为,关于小心所遇到的事,都是东条告诉我的。”
相信我!
老师说着。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坚定。相信我。小心,相信我吧。
“咦?”小心刚开口就停住了。
喜多岛老师继续说:
“关于你和真田的事,都是东条告诉我们的。”
的确,小心也想过,真田美织周围的孩子不可能把真实的事情都告诉老师。对于真田美织,那些孩子都不会背叛她的。
然而,东条确实可能会——
“也许,她突然看见你,实在是太吃惊了,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不过,你一定要相信。东条同学一直为你担心。真的,她一直担心你。”
为什么?怀疑的心情依然在小心的内心存在着。
为什么明明担心着小心,却要那样无视小心呢?
不过虽然这么想,小心却觉得有点儿明白原因了。
可能因为她觉得愧疚了——
她知道小心被冤枉的事,却没有出手相助。在包围着小心家的人群里,东条大概也在里面吧。虽然在里面,却没有出来阻止。或许,在那些指责小心的人里,她是唯一的一个感到愧疚的孩子。这种可能性,多少减轻了小心的苦闷。
“小心。”
喜多岛老师开口道。她非常温和地望着停止哭泣的小心。
“你不用再继续战斗了。”
不用再继续战斗了——听上去,就好像第一次听外语一样的感觉。
以前,喜多岛老师评价她“正在战斗”时,她觉得那么开心。然而,现在比那时更让她感到愉快,这话听上去有着意想不到的温柔。
小心无言地向老师看去。老师又说:
“小心一直在战斗,小心的妈妈和我都明白的。小心用不着再战斗了,考虑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不战斗也可以了。”
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小心闭上了眼睛。小心闭着眼睛,不知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她只是点了一下头。
她让小心考虑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小心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然而,可以用不着战斗了,这种想法本身便让小心觉得浑身都沉浸在平静之中了。
就在这时,保健室的老师回来了。“那个……”她低声地说着话,小心能听见她从门口传来的声音。“伊田老师说要来看看安西同学……”
小心闭上了眼睛。她使劲地闭着眼睛。当她又睁开眼睛时,觉得内心比刚才更坚强了。她迎着喜多岛老师注视自己的目光,看着她说:
“我想回家了。”
听见小心这句话,喜多岛老师点了点头。
“那好,就这样吧。”她看着小心点点头。
妈妈从上班的地方直接到学校来接小心。看样子,小心在晕倒的时候保健室的老师和妈妈联系过了。
妈妈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小心还是感到很抱歉,本来她主动说要来学校,可是现在在学校里待了半天的时间都不到,就要回家了。
从学校回到家后,小心只是慢慢地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妈妈这天不再回去上班了,默默地坐在小心的旁边。
回到了家,过了三十分钟以后,喜多岛老师到家里来了。
老师把小心骑的自行车从学校带回来了。看见了自行车的坐垫,小心想到爸爸帮她擦过这个坐垫,内心又感到了对爸爸的歉意。
喜多岛老师见到小心之后,首先告诉了她:上午,东条之所以会在楼梯口看见小心,好像是因为她感冒了,才去了医院才到学校来。
老师只说了这些,其他什么也没有多说。
就在这时,小心忽然想到了——
就好像,伊田老师想让真田美织和小心会个面,说不定,喜多岛老师也想让东条和小心见一见呢。
妈妈大概从喜多岛老师那儿已经知道了真田美织的信了。她让小心先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去坐一会儿,因为要和老师两个人一起说些话。
小心离开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着通往自己房间的楼梯。
今天回到家后,小心因为恐惧没有敢马上进自己的房间。
因为房间里有镜子。
——没有那样的学生呀。
老师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没有叫嬉野遥的学生。二年级里没有叫政宗的学生。
根据喜多岛老师得到的消息,今天来学校的拒绝上学的学生只有小心一个人。
保健的老师也好,喜多岛老师也好,本来就没有在这方面撒谎的理由。
那样的话,至今为止的城堡里的事情都像是小心脑袋里的幻觉了。幻觉破灭的话,镜子就应该不再发光了。
——能进去城堡的时间是九点至五点。
现在的话,照理镜子应该在发光的。
小心走上了楼梯,定下心来,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看到了镜子之后,她无声地吸了口气。
镜子在那儿发出了光亮。
它已经准备好迎接小心了。现实中,既不是幻想也不是愿望,镜子的确闪着七色虹光。
小心想到,为了今天大家都已经约好了。在学校如果遇上了问题就逃到保健室去。
如果在保健室不行的话就逃到图书室去。
如果图书室不行的话就逃到音乐室去。
——如果,这些地方全都不行的话,那就只能逃回家去了。从学校逃回家,从家里的镜子回到城堡,大家互相约定。
正像大家所约定的那样,镜子此刻呼唤着小心。
* * *
妈妈和喜多岛老师正在一楼说着话。
小心不知道她们会说多长时间。也许,她们说到了一半,会突然说:“小心也过来吧。”
如果小心没有动静,她们说不定会觉得很奇怪,然后她们也有可能会来寻找小心。尽管这样想,小心仍然更想到镜子的那一边去。
她要去确认,一切都不是幻觉或梦境。
小心把手放在镜子上,今天和往常一样,手心像被水面吸住似的紧贴上去,手指进入了光亮中。
大家都在那儿——小心自己对自己说。
在镜子的另一边,一片寂静。
除了小心走出来的镜子,其他的镜子都没有发光。
小心明白了,谁都没有来这儿。
是不是大家都还在学校呢?要不,都没有去学校,全待在家里呢?看着政宗的那一面静静地映照着楼梯的镜子,小心觉得自己的心情特别不安。
政宗快来呀!
求求你,快来呀!
我已经去过学校啦,真的去那儿找你啦!我不会欺骗你的呀。
小心向“游戏的房间”走去。
她觉得城堡确实真实存在。
摸摸墙壁,踩在松软的地毯上的感觉也是真实的,不像是一种幻觉。
这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心不知如何才好,重新扫视着房间。
城堡里有不能用的壁炉,还有无法使用的灶台和浴室。虽然房子里设备全部都有,却无法点火,水也出不来,简直就像小时候玩耍的玩具一样。这里是,小孩子们集中在一起的玩具城堡呀。
小心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食堂。
她到了中央部分的那个红砖砌的壁炉旁,向它伸出了手去。摸上去那种凉凉的感觉让她觉得完全是真实的。
“祈愿的钥匙”——小心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在壁炉的内部——小心想起来了,刚到这个城堡来的时候,曾经看见里面有个“X”的印记。那个印记说不定有什么含义——
小心一边想一边往里面窥视。和原先一样,它仍然在——和巴掌一样大小的“X”印记。
“小心!”
背后突然传来了叫她的声音,小心的肩膀顿时抖了一下。她转过身去,看见理音站在那儿。
“理音……”
“我吃了一惊,看见小心的镜子发着亮光,却没有在‘游戏的房间’看见你……怎么样啊?你和政宗他们顺利见上面了吗?”
理音说话的样子很开朗。小心一直看着他的脸。
他是真实的,她在心里想。
理音就在我的面前,他不是我脑子里的幻觉。他就在这里活着、动着,还说着话。
“……我没有遇上他们。”
小心觉得自己回答他的声音就像幽灵似的。理音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惊讶的表情“哎?”,小心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向他说明一切。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和他们见上面。政宗他们都没有来。问题是,他们不仅仅没有来,老师们还告诉我,没有政宗和嬉野这几个学生。”
“……啊?”
理音的脸上现出了诧异:“怎么回事?”好在他的声音比较轻,小心觉得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
“究竟为什么?他们都在撒谎吗,说是在一个中学的?”
“不是的。”
这方面小心也曾经想过。然而,只是这么理解还是解释不了许许多多的问题。首先,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要这么做。
“我完全不明白。”
小心屏住气息说道。
不抓紧时间要来不及回去了。不知道妈妈和喜多岛老师什么时候说完话会来找小心。
也许小心的焦虑在她的身上已经体现出来了。理音不作声了。小心恋恋不舍地说:“我要赶紧回家了。妈妈今天在家里,我不快点回去的话,她会怀疑的。”
她抬头看着理音:
“能见着你太好了。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至今为止看见的全都是幻觉呢。知道你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真是太好了!”
“什么呀?你说什么?”
理音露出困惑的样子。小心这些简短的说明终究没有能够把她的意思全部表达出来。小心也觉得挺抱歉的,对着理音越说越乱。
“这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城堡也好,‘狼大人’也好,都算什么呢?”
小心应该快点离开,可是又有事情没弄明白。实际上她现在很想把“狼大人”叫出来问问,让她来说明一切。
看着充满了疑问的小心,理音开了口,他小声地嘀咕着:
“我觉得,说不定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
“什么?”
“‘狼大人’称呼我们是小红帽。”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没听明白。理音抬起了头说:“我也得走了。我是趁着足球比赛休息的空闲赶过来的。今天是决赛的日子。我惦记着你们大家在外面见面了,特地赶过来想听一听情况的。”
“在夏威夷,现在是几点呢?”
“下午的五点半左右。”
理音虽然有他的日常生活,却还惦记着小心他们在日本的事情,小心不禁觉得心情有些放松了。
不行了,得赶紧地回去了——
这时,小心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她和理音两个人说话的机会不多。想到必须马上回到同大家见不着面的镜子的那一边去,她更想问一问了:
“我想问一问,如果是你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
“如果,找到了那个‘祈愿的钥匙’的话?”
小心问这个问题之前并没有深思熟虑过。她只是随随便便地问了,她觉得理音一向是那么阳光,一定不会有什么迫切的愿望,这一点让小心感到特别羡慕。
可是,理音这时的眼睛却仿佛望着遥远的什么地方。
“我的愿望是……”
小心本来并没有想打听他的愿望。如果用钥匙实现了愿望,大家就会失去在这里的记忆。所以,小心本来以为理音会说宁肯丢掉钥匙,也不要失去记忆。
可是,理音却继续说:
“希望我姐姐回到家里来。”
“……咦?”
说了这话的理音,可能本来并没有打算这么说。两个人相互看着。理音好像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来,他紧紧地闭上了嘴。
小心什么都没有问。她不知怎么问才好。
可能理音也感觉到了她的为难,主动说出了究竟,淡淡地一笑道:
“我刚上小学的那一年,她去世了,因为生病。”
小心还是觉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来了,挺久以前理音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姐姐。问到家庭成员的话题时,他说家里有一个姐姐。小心问他姐姐也在夏威夷吗?理音说“日本”——在日本的意思。
面对无言地一直看着自己的小心,理音说:
“抱歉。你听见我说这事也挺为难的吧?我也不是想要听点什么安慰的话。”
“不是的……”
小心摇着头,她一个劲地摇头。理音不该向她道歉。小心觉得,自己想不出对他说什么话才好,真是太没有用了。她只是在那儿摇着头。小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他。
关于理音已经离世的姐姐的事情,小心不知道理音愿不愿意被人提及。
小心的想法估计不是那么容易被理音所知晓,然而理音露出了一丝微笑。接着,他又说了:
“如果,真有‘祈愿的钥匙’的话,姐姐真能够回到我们的家里的话,我大概会使用它的。只要能够帮助实现任何祈愿的话。”
“……原来是这样呀。”
“这些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了。这不是经常挂在嘴边的事情,在那边的学校里的同学中,我从来也没有说过。”
看着说出了一切之后显得有些困窘的理音,小心呆立着。
她觉得胸口发闷。然后,她意识到了:
我的气量怎么这么小呀?
面对着理音的愿望,真田美织的事情变得不起眼了。小心觉得自己一直在一件很小的事情上祈愿着。心里的一股子气泄掉了似的。
真能够实现的话,放弃我的愿望也是可以的——小心真心这么想。如果理音的姐姐能够回到他家去的话,尽可以让他实现这个愿望。
“明天来吗?”理音问道。
“来的。”小心回答道。
她迫切地想在明天来这儿,同大家相会。
她一定要确认,确认大家都存在——真实地存在,并和小心一起说话才行。
* * *
小心这一天一直忍耐着。
到了明天,大家一定会来。小心深信着这一点,等待着第二天的来临。
第二天,她通过镜子到了城堡,看见大家已经聚在那儿了。不过,政宗和理音例外。
理音本来就和大家的作息时间不一样,不可能一直在城堡。然而,政宗没有来却是很意外的事了。因为从第二个学期起,他差不多能够获得来城堡的全勤奖了。
“小心……”
进了“游戏的房间”以后,第一个开口招呼小心的是小晶。她的眼神看上去多少有些不高兴。
嬉野也是,风歌也是,昴也是。
看上去他们已经是交谈过一番了,大家都沉默着,一起看着走进房间的小心。小晶看向小心,眼睛盯着她,然后开口问:
“你为什么没有来呀?”
小心不禁想要闭上眼睛了。问题果然发生了。
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是,现实中被小晶这么问,对她的冲击还是超出了想象。
“不是的!”
小心叫起来了。她看着小晶的眼睛回答:
“不是的!我去过了。我真的去过学校了!”
这时,忽然,小心想出了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会不会其他人已经见过了的可能性。
除了小心以外,大家都安全地在保健室里相会了,只有小心不在其中,现在大家正在讨论。这样的话,这些人里小心就是背叛者了。
这个糟糕的念头使小心感到内心冰凉。
听了小心的话,小晶的眼睛眯起来。她眯着眼睛又向风歌看去。小晶说:
“小心和你说的是一样的话呀。”
“咦?”
“风歌和昴他们也是一样的。”
小心吸了一口气,无言地看着风歌和嬉野他们,大家一起点了点头。嬉野的脸红彤彤地说:“我也去了。”
小心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了。
嬉野在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曾经和班里的同学发生了那样的冲突。
尽管那样,嬉野还是去了学校。小心觉得他真是挺勇敢的。
“我去了。”
“我也去了。”
略微迟了一点,风歌和昴分别说了。
“但是都没有遇上其他人。”风歌说。
小心听了应道:“哦哦——”她都有些想要把眼睛闭上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
和小心一样。大家昨天确实都去了学校,不知为何彼此却没有遇上。
“老师说在一年级的学生里,没有叫小心的孩子。”
嬉野说着,小心吃惊地吸了一口气。嬉野面向小心,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都是一年级的学生……小心是个比较少有的名字,我向路过的老师打听了。可是,都说是没有这个学生。”
“我也打听过了。老师说一年级的学生里没有嬉野遥。”
嬉野皱起了眉,变得挺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声:“你把我的名字都记住啦?”可是,小心此刻对他这种情绪已经不在乎了。昨天在学校里听说根本没有嬉野的时候相当震惊,可是现在又从嬉野嘴里听到没有小心这个人——
虽然令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然而现在,又觉得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小心在昨天已经都体验过了。
“我昨天在学校。”
“我也去了呀,我是雪科第五中学的一年级学生呀。”
小心回答了嬉野之后,手臂抱在胸前的昴说:“我还特地去了二年级的教室呢。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政宗来我的教室……后来我担心起来了,就去政宗的二年级六班找他了。”
可是,那里没有他。
听见昴的话,小心他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人都没说话,小晶先开了口。她显得很焦躁的样子,手不停地梳理着头发。她头发的颜色已经改变了——小心这时才终于发现。
小晶的那头泛红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黑色——恢复到原来的颜色了。
为了去上学,多半……她是在前天晚上,离开城堡之后的夜里去染的。
小晶没有撒谎。她和小心一样,下了很大的决心,昨天,去了学校。
“那些排球部的同学,我根本就不想见的……”
她嘴里嘀咕着,满脸的不乐意。小心在一旁听着都替她心疼,那是一种很虚弱的声音。
小心这才知道小晶原来是排球部的。半年多来,一次都没有听小晶说起过。此刻,这个发现让小心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排球部,真田美织的排球部。
她进排球部的时候,小晶大概还去学校的吧?现在,就在自己身边的小晶,还曾经是她的前辈呀。
“要不要问问‘狼大人’呢?”风歌说着。她的语气平静。
大家都看着风歌。风歌又继续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都是一个中学的,却见不着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大概能够向我们说明。不过她可能会故意地不把真相告诉我们。”
“‘狼大人’这边暂且不说,我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政宗吧?”
昴说道。他说的没有错,大家不约而同地一致看着政宗放在那儿的游戏机。
“政宗他今天没有来……大概,政宗在昨天也没有见到我们。是不是呀?”
“其实……我有事想和大家商量。那个……大家……只有一天也行,第三学期的时候,大家到学校去一次吧?一天,真的只要一天,行不行?”
十二月份的圣诞节聚会的时候。
小心记得政宗当时嗫喏着向大家说出了这个提案。自尊心一贯很强的政宗,连圣诞节的礼物也为大家准备好了,考虑到他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提案,小心又觉得难过起来。
他再三向大家恳求,可是最终在学校没有见到小心他们。
对于这个现实,政宗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的呢?
“……他误解了吧?”
风歌说着,目光中带有悲伤。
“他一定认为大家都没有为他去学校。”
“我也是这样想。如果他因此而不来这里,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
“也许,他只是上午没有来,到了下午说不定就来了。”
昴说完后,嬉野摇了摇头。
“政宗去了学校后说不定被人踢了,或者挨了打……当然,这只是根据我的经验说的。”
小心觉得嬉野这方面很了不起,他谈起自己挨打、受伤的事情一点儿也不会有忌讳。嬉野阳光的态度使现场的气氛多少变得轻松起来。大家还是不住地望着入口。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此刻政宗是不是已经通过了镜子,从有大楼梯的大厅向这儿走来。
可是,看不见政宗的身影。
想到他无言的愤怒,令人格外难受。
真盼着他来。话没有出口,大家却都是这样想的。
到了下午,大家吃完午饭,上完厕所,回到城堡,一直待到了将近五点快要关闭城堡的时候。
大家留在城堡,都是为了等待政宗。
这期间,曾经觉得好像有人来了。大家惊讶地抬头看去,看见从走廊过来的是理音。
“政宗呢?”
听见理音随意地问着,小心觉得特别伤感。昴告诉他:“还没有来。”大家接下来就把昨天的事情一起告诉了理音。
“如果他再也不来的话怎么办呢?”到了最后,小心深感不安地说道。
“不会吧。”昴说,“那个家伙玩游戏比命还要紧。无论如何,他也会回来取游戏机的。”
他说话时望着放在“游戏的房间”中间的游戏机。然后小心也说了“是呀,你说的不错。”
可是,政宗并没有来。
不只是那一天,第二天他也没有来,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来。后来的日子也都没有来,政宗一直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