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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2 / 2)


「那点果汁的话不就好了」



「这点妻子也经常对我说。只是,一个男人小口嘬饮果汁什么的,感觉好像很逊」



虽然不是很想这么说,不过小花,你的丈夫(前夫?)还真是个怪人呢。我稍微想象了一下他「小口嘬饮果汁」的那幅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矶崎就像是看准了那个时机一样,开口说道。



「你跟我妻子,真的很像呢」



最开始浮现在他脸上的笑容,现在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注意到了他这突然的变化,我也停止了自己脸上不标准的假笑。



「不是说长相,而是说思考或者给人的感觉很相近」



矶崎这是试探。我跟清出他是在盘算着些什么。接下来才是重点,我在内心对自己这么说,同时脸上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是这样么。是因为你跟她一起度过了很长的时间,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真的很像」



「因为我们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但是,你们一直有在通邮件吧」



「嗯,通过共同的朋友,得知了她的邮箱」



我隐藏着内心的动摇。矶崎有没有偷看过我们之间的那些邮件,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



我想要伸手去拿杯子,但是放弃了。因为感觉自己手指的颤抖会被他发现。我把手放在膝盖上,保持沉默。我在内心告诫自己,绝对不要主动开口。



矶崎似乎是在非常认真的观察我,过了一会之后,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笑容。



「既然都到这里来了,野野原小姐应该也知道我的妻子她没有回日本吧」



「是的,小绿联系过我了,已经从她那里听说了」



虽然我回答的很快,但这确实是我经过慎重思考之后的行动,因为我信任小花。你肯定没有让任何人看到我们之间的邮件。就算对象是丈夫,你肯定也会利用电脑密码之类的对策来防范。



隐藏了邮件的内容,我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知道花现在在什么地方么?小绿说她也不知道,我,很担心…」



矶崎没有回答,我们都变成了只会向对方提出自己疑问的机械。



「小绿说,她收到了妻子拜托她转交给你的东西。你已经从小绿那里收到了那些东西么」



「是的」



「里头是什么?」



这个人,应该是在戒备着什么吧。我突然就注意到了。



「是信。是学生时代我们写的信。应该是不小心带到棕达那边去了,所以就一起还回来了吧」



矶崎盯着我的脸,喃喃的念道「原来如此」。



「你跟妻子,在邮件里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琐碎的话题我也记不得了,大概就是在报告最近的状况而已」



在这里,我稍微转换了一下态度,尝试着向他发起进攻。「呐,矶崎先生,为什么你会问我这些问题」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野野原小姐,你似乎是在从事写作事业呢」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你应该认识很多出版社还有新闻行业相关的人吧?」



「莫非,你是觉得小花在私底下,把外交上的机密情报泄露给我了?」



对于我的质问,矶崎沉默了。这点我是绝对清白的,「算了」我稍微伸展了一下身子。



「关于这些花她也很清楚。小花她,非常担心每天都在忙工作的矶崎先生的身体,『关于工作内容方面的事情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所以我也没有办法随意的去向他打听什么』她还表达过这样的感叹呢」



当然我在大脑中也想了一下,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说过「如果我向媒体泄露了就会很糟糕的『机密情报』」。答案应该还是有一个的吧。小花,那就是你的社交生活。也就是,你跟日本还有各国外交相关女性之间的,那些秘密的恋情。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有些失望的同时,我的内心也涌起了怒火。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个男人。明明棕达国内都已经陷入了内战,明明妻子都已经把离婚申请书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心里在担心的却是丑闻有没有被泄露出去。如果自己的妻子在夫人会上的那些「不当的关系」被暴露出来的话,自己在外务省的立场也会变糟。他在担心的就只不过是这些而已。



还真是小家子气啊。我用咖啡杯挡住自己的嘴,在矶崎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发出了嗤笑。关于你秘密所做的事情,是你自己跟矶崎坦白的,还是他通过什么地方的小道消息得知的,这些我不得而知。没准他是偷看了我们之间的邮件也说不定。不过,我觉得不管是哪种都无所谓了。



无论是我,还是那些与你当过对象的女性,应该都不会把事实公布于众吧。并不是因为羞耻,而是没有必要说出来。自己最重要的回忆,自己曾经所爱过的人,这些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公开去让大家都知道吧。



我啊,关于自己恋爱的对象只会是女性的这件事情,在需的时候我也会明确的说明。就比如说,(虽然现实中很少有)被男性认真告白的时候。或者说是,(虽然现实中很少有)面对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对过去一起创办了公司的那个人,我曾经就说起过。不过倒也无所谓,就算说了也不会怎么样。「啊啊,是这样啊」也就是这么说一句就结束了。



自从悦子去世之后,我就决定要贯彻这个方针。但是,我并不觉得所有喜欢同性的人都要跟我一样这么做,也不觉得这种事情需要去向别人表明。



矶崎的事就不要再管了吧。我如此判断。在他的心中,他肯定是瞧不起那些爱小花的女性们的,这些秘密明明是不可能会被泄露出来,但矶崎却还是为此感到害怕。既然这样就让他自己去害怕吧。我才没有空去陪他。



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要询问矶崎。



「矶崎先生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事情,我完全不明白」



我还特地跟他强调了「完全」这个词。「如果有想到什么的话,我姑且会在写成报道之前,通知矶崎先生一下的」



正如之前告诉过小花的,我平时写的东西基本就是,「草莓甜点特辑」这类地区情报或者是采访报道之类的。我既不是编辑,也不是周刊杂志的记着。对当事人突击取材之类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做过,而且今后也没有要去做的预定。



矶崎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动摇吧。



「好可怕啊」



他故意用玩笑的口吻回答。但是,目光中还是没有丝毫的笑意。他大概是在心中盘算,我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吧。我们小口喝着已经冷掉的咖啡,互相都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微笑。



「当然,如果你不会把那些东西写成报道的话,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把被子放回到托盘上,取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两千日圆放到桌子上。一杯咖啡就要两千圆!这里还真是可怕。



「所以在最后,请你告诉我。小花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棕达的邻国,努布瓦比的难民营,有情报说她在那里工作」



啊啊,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喜悦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感觉浑身都在颤抖。



「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情报?」



「在当地开展活动的法国志愿者团体,不过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妻子她并不所属于那个团体,她自己也没有过联络。说到底也只是个传闻而已」



「但是,那肯定是小花」



矶崎似乎是在冷静的观察着,心情突然激动起来的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为什么妻子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来过联络。不光是我,连你她也没有联系过」



他的声音冰冷而平静。我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话语再次把我拉回到了那些我不愿直视的现实中。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跟她互通邮件的,高中时代的朋友而已」



我站起身,把提包挎到肩膀上。「抱歉,我一会还有事情,失礼了」



「钱我来付吧」



「不用了。希望小花能平安」



就在我准备从旁边离开的时候,



「野野原小姐」



矶崎叫住了我。「或许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不过我真的很珍惜我的妻子。我是不会离婚的,无论何时我都会等着她回来」



花,你还真是受欢迎呢。她这是在向我发出宣战布告吧。



「明明就没有收到过花的联络?」



我说完这些,就离开了。



我是不是有点不够成熟?抱歉,一不小心脑袋里就产生了对抗心。自从你消失了之后,我一直不愿直面现实。这点被矶崎指出来之后,我的内心就产生了动摇。我想要隐藏起自己的动摇,所以就采取了这样不成熟的态度。



你没有联络我(或者说矶崎,是谁都无所谓了)的理由。虽然我一直都不愿去思考,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逃避了。



一、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二、虽然你想要联系,但是却因为身处的状况非常严峻,所以没有办法(受了重伤或是生了重病,身体没有办法自由行动只能躺在那里,或者是被什么人抓到,受到了很严酷的对待之类的)。



三、你没有要与任何人联络的打算。



呐,小花,到底是那一项。莫非是因为别的什么,我根本就想象不到的理由?



面对这三种选项,我哪一个都不想选。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都闭上眼睛,堵起耳朵,极力不去思考这些。但是,已经不行了。因为从矶崎那里,我得知了有关小花现状的信息(虽说情报的准确性无法确认)。



知道了你还活着,并且在很有精神的在难民营工作,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能让我开心了。但是,与此同时我也感受到了自己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我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



花,你已经,不准备再跟任何人联系了吧。



你说你要遵循自己内心的感觉,走自己的道路。也就是说那些在日本挂念着你的人,还有我,所有的这些都被你舍弃了吧。也就是说你所写下的那句「直到我们再会的那天」,是谎言么?



为什么,无论我再怎么思考,也还是得不出答案。因为我能够与你对话的方法已经被斩断了。就算是像这样写下的信,也不会送出去,只会被我自己收起来而已。被你舍弃了的我,能够做的就只有向自己心中的你,单方面的不断诉说而已。



这份空虚到底要怎么办。谁能来拯救我。不,并不是「谁」。能够拯救我的人,只有你。空虚,空虚,空虚。



二○一一年二月九日



野野原茜



*-*-*-*-*-*-



牧田花样



距离上次写信已经过去有一个月了,这段时间我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也反反复复的思考了很多。



自从失去了跟你的联络之后,我就一直持续着只能在内心与你对话的状态,我想我这是开始渐渐的感觉到了疲倦吧。在内心中与你对话,换句话来说就是空虚的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为自己创造的幻想之中,感觉自己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在寻求自我满足而已。



但是,在二月临近尾声的这段时间,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我抱着为五郎走到公寓的庭院,深吸到那寒冷空气的瞬间,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思考还有视野是如此的狭隘。



我应该是在着急吧。害怕你的视线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回到我的身上,心中背负着恐惧,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潜藏在冰冷空气中,春天的感觉传达到了我的肺部,我仿佛这才如梦初醒。在此之前的我,根本就没有在思考你的事情。准确一点来说的话就是,我被自己心中的你给束缚住了。结果,我只是在思考自己的事情而已。



赶紧回到房间,把为五郎放到地上,自己坐到电脑面前。为了调查棕达,还有棕达所在的非洲中西部。历史、文化、风俗、人们的生活、现状。仔细阅读那些记载了相关情报的网站,寻找相关的书籍。在我做这些的时候,为五郎一直在喝水还有睡午觉。



从小花那里收到的信还有邮件,我也一点点的,全部又重新阅读了一遍。年轻时候的你。经历了长时间决裂之后,变成了大人的你。从那些连在一起的文字中,感受着小花的气息。



包含我所买的书籍在内,看完这些我花费了十天左右,我从中收获了非常多。当然,无论我再怎么阅读你的那些话语,我们也还是不一样的人。无论再怎么获取有关棕达和非洲的情报,对我来说那里仍旧还是遥远未知的世界。



但是,至少比什么都不知道,只在内心试着去想象要好的活,我在内心说给自己听。比起为自己在内心创造出来的,小花的幻影去考虑,这样做要有意义的多。



高中的时候,小花就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呢。看着那些陈旧的信件,我中再次深深的体会到了这点。你那多愁善感的内心,总是散发着坚毅的气氛,在我看来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惹人怜爱。但是同时,有青涩不成熟、不服输的想法,这也是事实。比起妥协,更多的是用呐呐这样的词语,嘴上还说着,如果再多告诉自己一点就好了。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的吧。接受别人的爱,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对你要求这些也没有意义呢。小花的本质,从某种角度来看,确实是有着甚至会让人觉得过于激烈的温柔还有强大,那是构成你存在的重要元素,也是你发散发光芒的源泉。



我临阵磨枪的,稍微了解了一点棕达,以及住在那里的人们。然后,我就愈发觉得。被卷入战火,被迫离开故乡,那些沉浸在痛苦的中的人们。你是不可能对他们视而不见,把那些人留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回到安全的地方,你不可能会这么做。



虽然从常识还有理性的角度来思考的话,小花的行为完全就是愚蠢,大多数的人肯定对会对此表示无法理解吧。老实说,我也没有办法理解。帮助难民的方法有很多种。就算是在日本,也有可能会有办法能帮助到那些身处痛苦中的人们。特别是你还有身为大使夫人的立场。就算是回国,也能够向更多的人诉说棕达穷苦的现状,有非常多能够为他们做的事情。从社会的角度来向,离婚、舍弃自己的一切,然后去往邻国的难民营的这种「奇异」行动,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



小花的洁癖还真是严重呢。不如说都已经有些残酷到了自说自话的程度了。



所以,我也刻意舍弃掉自己的常识去思考。



在圣法兰切斯卡的时候,不是听过很多有关殉教者的事迹么。为了自己的信仰而选择去死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觉得难以理解。我还在想他们这么做会不会是在静静等待可以挽回劣势的机会,同时也觉得那样的盲信主义非常危险。甚至想要对他们说「冷静下来」,保持中庸的精神思考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但是我同时又想,实际上真正能让社会发生变革的,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只有那些偏离常识的言行。能够将人们的灵魂从陈旧的思想和规范中解脱出来,能够更新「自由」定义的,应该就只有那些被评价为是「奇异」的人以及他们的行动了吧。



这么一想,「荣耀」这个词就浮现在了脑海中。跟那为了些许的体面,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还有名誉而存在的自尊心完全不同,那更加纯粹的「荣耀」。在我看来,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不是金钱也不是安定的生活,而是基于「荣耀」所做出的的选择还有举动。



在那些荣耀被夺取,陷入痛苦的人们面前,小花没有办法不去赌上自己的荣耀而采取行动。这种时候,驱使着你抛弃一切的,应该就是你的洁癖感吧。就算回不来也没关系。赌上一切,那些失去荣耀的人,还有自己都会为了灵魂的荣耀而活。在我的理解中,你这次的行动就带着这样的决意。



不过我果然还是没办法百分之百的理解你的行动,在现在这个阶段,就算我身处跟你相同的情况,我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会做同样的选择。



现在的我,想要从真正的意义上知道、想象有关你的事。不光是与你有关的知识,你所见到,你所感受到的,还有你所想的——也就是,有关棕达,以及在那里遭受苦难的人们的事情,我也想知道。



所谓遥远的地方,不只是像棕达这样物理意义上的遥远。还有他人的内心,或许就连自己的内心,也一样遥远。只是如果因为知道了这些很遥远,就放弃去努力不去了解这些的话,名为想象的翅膀就永远不会展开,互相之间的距离也不会缩小,我们大概会被永远的隔开吧。



花,就算是现实中相距非常遥远的场所,我也有你所教给我的。能够超越距离的方法,能够打破心灵坚硬的外壳,向着某人靠近的方法。



认知,思考还有想象。



我已经,不会再无端的陷入焦急,追逐你的幻影了。感觉询问你的生死对我来说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我依旧会在现在我所在的找个地方,平静的生活下去。只是与之前不同的,在我心中那个真正的你,那个并不是我的他人,我将驱使我全部的知识、思考、想象,努力去与她对话。打开内心的窗户,更加积极的去感受世界、感受他人。这样的话,总有一天,我肯定就能清楚的听到你的声音。并不是自说自话产生的幻听,我想,那一定是只有在真正理解他人的瞬间,才会有的吧。



或许这才是我的自说自话,甜美的希望。对于这个瞬间正在遭受生命危险的人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谈论对他人的理解。



但是,如果不相信的话,一切就都没办法开始。不是对神,而是对人。不是为了去排除他人和异己,而是基于知识、思考还有想象,让我们拥有能够共同生存的力量



为五郎把他的饭碗给弄翻了过来。新买的猫粮,他似乎挺喜欢的,努力去理解,忍耐心中的怒气。虽然我想要这样做,但果然还是对着他「喂!」的喊了出来。试炼一个接一个的降临。感觉自己好像总是领悟不到。



二○一一年三月十日



野野原茜



*-*——*-*-*-**



牧田花样



啊啊,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跟你说好呢。



东北发生了大地震,因为海啸引发的大量的灾难,这些应该也已经传到小花的耳朵里了吧。



因为要去新宿采访取材,所以我一大早就出了门。乘坐电车到达新宿的时候,天气非常好,我悠闲的向三丁目的咖啡店走去。因为那家店里设有会议室,所以编辑们经常约在那碰面。



跟编辑,还有摄像师打过招呼之后,取材对象也到了。那人从事的是将工业用品的英文说明书,还有技术手册翻译成日文的工作,说起话来非常的轻松有趣的一个人。专业用语,「用日语来说的话,就是那个了吧」,像这种词也必须要翻译成对应的专业用语不是么?所以平常就经常会去跟现场的人接触,调查日本人在那种情况下会使用什么词。



取材进展的很顺利,接下来就是摄影了。因为狭小会议室没有窗户,摄影师的工作非常不容易。立起了两个光源,我也拿着反光板在一旁帮忙。编辑则负责跟取材对象谈话,让对方保持自然的表情。



摄影结束之后,大家在一片轻松的气氛中交谈,等待着摄影师整理好器材。正好点的咖啡也还没有喝完。



就在那个时候,地面发生了剧烈的晃动。咖啡店所在的位置是一栋老旧的大楼,所以我一直在怀疑会不会倒塌。放在桌子上的咖啡也在晃动中洒了出来。虽然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不过在我的人生中,那是我所经历过的最剧烈的晃动。



那个时候,虽然「哇哇哇」的叫着,但是我却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编辑和取材对象都躲到了桌子底下,摄影师为了不让照明用的灯具倒下而在那里支撑着,或许只是我太迟钝了。我就只是只是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死死的抓着桌子。



感觉晃动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等震动稍微有些减轻的时候,大家就都慌忙抓住行李向楼梯跑去。店内一片混乱,柜台前挤了大量等待结账的客人。厨房的柜子上也有杯子掉落,我正好看到店员清理残片的场景。厨师也关掉了调理台的火,满脸担心的透过门向外看。



我们也在结过账之后,走到了外面。道路上有很多从建筑物里冲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能够正常工作或是购物的状态。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好几次大的余震,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晴空万里,街上安静的不可思议。只有不安的气氛在蔓延,大家都缩着身子,偶尔与身边的人小声交流。



编辑说要先回一趟公司。取材对象也说,事务所里放着很多书有些担心,想要赶紧回去看看。我也是,虽然接下来没有什么计划,但是心里很担心待在家里的为五郎,结果在从咖啡店出来之后大家就马上解散了。



摄影师是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附近的停车场。虽然对方提出要送我回去,但是听说回去的方向有些微妙的不一样,所以就谢绝了。



因为电车已经停运,所以我只能沿着街向西走。在意高速路的高架是不是倒塌了的我一直都在不停的往上看。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公司出来,向自己家走去的人也在逐渐增加,大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我因为穿着的是运动鞋所以就算走了很长时间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对穿着高跟鞋的女性来说这种情况就很痛苦了。每当看见坐在道路一旁的台阶上,揉搓着脚后跟的年轻女性是,我就会从包里取出创可贴向她们递去。



在此期间,我也得到了情报,地震的震源是在宫城县冲,以东北的太平洋海岸线为中心都有剧烈的震感,然后,还知道了海啸已经发生。沿街的商店还有从推特上得到情报的人们,都在边走边谈论着这些。



我的脑海中反射性的就浮现出了,那些在取材的时候跟我交谈过的人们的面孔。因为是里亚斯型海岸,曾经也有过多次海啸的经历。背后的山上还修有石质的台阶,为的就是在发生海啸的时候能够更快速的撤离,听说大家都有参与过避难训练。住在村子里的人么也都深知海啸的恐怖之处,我想大概不会有问题吧,但就算这样也还是感觉脚下一阵颤抖。



我用手机试着给民宿「松岛」打去电话。这种时候,如果突然给渔村认识的人打去电话,害的他们错过撤离的时机就糟了。而「松岛」的位置是在高台上,就算发生了海啸也不用担心。出于这样的判断我打去了电话,但电话却没有接通。



或许是因为突发的紧急事态,导致电话线路混乱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松岛」已经在之前的地震中倒塌了。民宿的老板夫妇,现在或许正在废墟下等待救援。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不好的念头,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大叫出来。我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给自己公寓的房东打去了电话。结果还是打不通。看吧,果然是因为线路混乱的关系。「松岛」的老板夫妇,还有渔村的各位,肯定都不会有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试着翻阅自己的邮箱,但还是不行。无论是收信还是送信都连不上。自己要是有注册过推特就好了啊。但是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发的东西,也没有想要看的对象,因为没什么兴趣所以就一直这么过来了。



走了三个小时左右,终于看到了自己居住的公寓,心里也送了一口气。在路上走感觉到口渴的时候,想要在自动贩卖机买点东西,却发现饮料已经全部卖光了。我又去了便利店还有超市,以放米和水的货架为首,基本上所有的货架都空了。被不安所驱使的人们,早就已经开始抢购物资了呢。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存放在家里的物资,感觉如果只是一周左右的话应该还是能撑过去吧,于是就什么都没有买(抢购囤积),直接回家了。所以在看到公寓的完好的时候。没有倒塌或者发生火灾真是太好了,这下终于能喝上水了,内心满是这样的喜悦。



「我回来了。我五郎」



我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鞋子走进屋内。首先就去喝了水(因为觉得水可能会有点浑浊,为了以防万一我稍等了几秒才把杯子放到水龙头下接水),顺便也检查了一下存放食物的柜子。里头没有坏掉活着破掉的东西。后来听房东说,有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其他人家里有东西倒了下来,似乎跟摇动的方向还有家具的摆放位置有关。



喝过水感觉舒服了一点之后,我打开了电视,确认各个屋子的情况。放在电脑旁边的茶杯果然倒下来了,里头还没喝完的茶水也漏了出来。不过万幸的是,水没有浸到电脑里。



我检查过了所有的房间,掀开被子,还趴下检查沙发底下,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为五郎。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心头一阵寒意,我打开窗户,对着庭院呼唤「为五郎,为五郎」。



但为五郎还是没有出现,也没有听到他呜呜回应的声音。倒是房东出现在了院子里,我们互相都为对方没事而感到高兴。



「你看电视了么?」



房东对我说。房东因为年事已高而且又是一个人,似乎很关心这些。我打开玄关的门,请房东进来,两人坐在椅子上,一起看着电视。



无论是哪个频道,通常的节目都已经被取消,转而在报道地震相关的情报。这个时候我才是第一次知道,袭击了东北地区的地震的规模,还有海啸的情况。现在正在发生的,跟曾经我所经历过的那些完全没有办法相比。



直升机从空中拍摄的影像,我看到了被海浪吞噬的街道。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用语言来表述那些才好。行走在路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海浪迫近的人们,看着那些在路上拼命逃跑的车辆。在那些房屋中,肯定很多都还有人在里面吧。赶紧逃,赶紧逃啊。啊啊,海啸马上就要来了。



就在那个瞬间,镜头突然调转,开始追逐起那泛着黑色光芒,不断侵蚀陆地的海浪。大概是不想要拍到车辆被海浪吞噬的画面吧。



简直就是装模作样。愤怒涌上了我的心头,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在直升机上的,从那架直升机上用扩音器或者什么东西,大喊「赶紧向这边逃」,去诱导人们不就好了么,为什么不那么做,我对一旁的房东说。但是,仔细想一想的话,在这愤怒当中同样也包含了我的混乱、恐惧还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不甘,这只不过是我在对着电视的画面乱发脾气而已。



房东对我说,「这个是录像」,发生海啸的时候通过直播传过来的,虽然海啸还没结束就是了。确实,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我们所在的屋里也已经打开了电灯。东北那边现在的话别说电灯了,恐怕连自来水都已经停了吧,那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夜晚,仔细想想,自己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开着电灯的屋里,通过电视看着正在燃烧的气仙沼。



晚饭我们就煮了一袋方便面,两个人分着吃完了,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饥饿。



「等冷静下来了,为五郎应该就会自己回来了」



房东这么对我说。余震还在继续,我们在说好了要是发生了什么就马上联络房之后,东在深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就算发生了余震我也一动不动的,竖起耳朵聆听。但是知道最后,我也还是没能听到为五郎的声音。



到此为止的内容,都是我在三月十二日的早上到中午这段时间写下来的。因为睡不着所以早上很早就起来了,虽然起来的很早,但因为是周六,并没有要外出工作的预定。当然,我有要整理采访的磁带,有必须要写的原稿,就算是待在家中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我完全没有去做那些的心情。



结果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能够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就就把准备报告给你的,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写了下来。自己除了写作以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作为一个人类的这样的自己。



在此期间,我还时不时的去看一眼电视。当然每个频道都在播有关地震的特别节目,CM之类东西的也都没有了,电视上能看到的就只有AC Japan。



在我刚写完十一号发生的事情之后,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一号机就发生了氢气爆炸。与核电还有原子炉有关的专家在面对电视台的时候都是一副满脸铁青的样子。「请关闭正在工作的换气扇。还有避免不必要的外出」,广播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这些内容。但只是停止了澡堂的换气扇而已。这样做到底能减少多少放射性物质的传播虽然还是个疑问,不过,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社会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不安的影子越来越浓烈,超市里商品稀少的状态还在持续。虽然没有汽车,不过我也注意到附近的加油站已经排起了长队。



给「松岛」的主人打过去的电话接通了,他的妻子还有房子都没事。但是,关于渔村那边的情报就比较混乱了,既有联系不上的人,也有下落不明的人。明天会有拉着物资的车过来,我也准备去看看。



十四号,为了确认申报所以去一趟税务局。虽然是骑自行车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但电视上连日有关放射物质怎么样怎么样的报道弄得我很是害怕,所以就戴好口罩、眼镜、帽子还有军用手套出门了。走在外面的时候我发现几乎没有人像我这样全副武装,感觉好羞耻。这也是当然的啊,如果军用手套和口罩就能管用的话,放射物质什么的也就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了。我这样的打扮只会让人联想到花粉症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确认申报这种事,在发生了非常事态的情况下,普通的日常生活还在继续。感觉很奇怪呢。如果再过个几年的话,不,大概只需要不到半年,这次发生的地震、海啸还有核电站事故,就会从大多数人的潜意识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吧。现在大家所感受到的这种心情,也会被搁置在一旁。



这就是日常,或许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么说来的话,我果然时不时的就会感受到,生活,还有日常是这么迟钝、残酷的一件事。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小花,应该就是憎恨这种迟钝还有残酷吧。事到如今,我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些。但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拿不出勇气去舍弃日常,也没有要那么做的打算,我只是会思考「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而已,漠然的等待时间静静过去。自己宛如就是残酷和迟钝的真是写照。这不是将错就错,而是我只能选择这么做,仅此而已。



跟往常一样,我重新开始了工作,每天都坐在电脑前不停的打着原稿。地震发生之后,我昨天第一次去了都心,为了跟人见面。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在傍晚,下午五点的时候我从地铁中走了出来的时候,面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路上满是准备回家的上班族。就连平常那些留下加班的人,也因为要节约用电的关系,一到五点就被从公司赶出来了。



我在面朝河道的咖啡店跟编辑见了面,稍微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七点钟就解散了。那个时候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也一片漆黑,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发布了戒严令,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和车辆的影子。那样的东京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皇所居住的园林也比往常还要更加昏暗,天上的星星都能看的非常清楚。



在发生了核电站事故之后,有很多人离开东京,从本岛的西侧去往国外,这是跟我见面的编辑告诉我的。「但是,这样的话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呢。那可是半衰期据说有好几万年的物质啊」。



仔细想想看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跟父母疏远了,跟亲戚之间也没有来往,从出生到现在,我就只在神奈川和东京这两个地方生活过。而且我也已经在东京工作生活了很长时间,这里已经变成了我的故乡。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也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打算。老人们常说想要回到自己生活成长的故乡,现在我也稍微有些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了。



然后,我就又想到了你。今天的你,肯定也在跟那些离开家乡的人一起工作吧。我是这么相信的。我也希望事实能够跟我所想的一样。



为五郎还是没有回来。他肯定是因为地震的惊吓而跑到外面,在黑暗里逃跑的途中,忘记了回家的道路了吧。我尝试着张贴了启示,跟动物保健所联系,自己也去各种地方寻找过来,但是都没有找到。



在这种情况下,我却还在担心猫,这样的行为肯定会被他人嗤笑吧,一个人横躺在床上的我,流下了眼泪。



二○一一年三月十八日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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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发生突发事件的时候播放的日本政府的广告,类似我们这里的播放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语一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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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田花样



最近,我又久违的感受到了那股感觉。家中的另外一个人,感觉自己的屋子里似乎还有其她什么人存在的感觉。



非常久远以前,高中的时候我曾经在信中写到过,小花应该也还记得吧。我还在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感觉家中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感觉自己应该要准备四人份的餐具,思维经常陷入混乱。



那个感觉现在又再次复苏了。明明是一个人生活,却感觉家中好像还有其他人。感觉自己一直跟那个人在一起,两人过着亲密的生活。



不过放心,我很清楚,那只不过是错觉而已。并不是灵感之类的东西。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至今为止,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幽灵。



因为如果是灵感的话,那不就相当于是在说小花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么。



对了,我一直以来感受到的,是你的气息。一点都不可怕。只是在某个瞬间,我会感受你就在我身旁,静静的守护着我。在我盯着电脑的时候从背后眺望着我。在房间内静静走动时,引起空气些微的流动。



最初,我还以为是为五郎回来了。但是他碗里的食物一点都没有减少的痕迹,猫用的小门也没有晃动的迹象。那会不会是悦子的幽灵呢,我也这么想过,但悦子她并不是那种会变成鬼魂出来的人。不,我对死后世界的事情也不怎么了解,所以什么样的人比较容易会变成幽灵,我也没有办法下判断就是了。



然后,我就注意到了「啊啊,小花。原来是你啊」。莫非,我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气息,果然也是你么。我如此想着,莫非你拥有能够扭曲时空,在各个时代守护着我的力量么。



不用担心。这种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听到我这么说,别人肯定会觉得我脑子坏掉了吧。



当然,在想到会不会是小花的气息之后,我马上就不安了起来。感觉会不会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有多想的就给小绿打去了电话。或许在知道地震的事情之后,你会联系小绿,我内心是这么期待的。



听到打电话的人是我,小绿非常戒备。或许她是觉得我还在执著于你吧,或者说是,她以为我在打听有关你的痕迹。虽然借着地震的这个借口说上了话,但除此之外就抓不住其他话题了,我们重复着毫无感情的对话。



「发生了很不得了的是事情呢,你们那边没事吧?」



「诶诶,目前一切安好」



「小花她,有没有发来联络?」



「没,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真的好让人担心呢。她到底怎么样了呢」



「谁知到呢。跟父母也都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姐姐她给矶崎先生添了那么多麻烦,自己还擅自做出了这种事情,事到如今她要是再发来什么联络的话反而会让人困扰」



呐,花。请不要误会。对我来说,无论何时我都坚信着,总有一天我还能收到你写给我 的信。既然这样,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这段对话记录下来呢?



小绿所说的这些话,并不能只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因为从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明白。小绿同样也在为你担心。只是因为她是你的家人,所以才没办法直率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从立场上她也必须要为矶崎考虑吧。再加上,你家里代代都是外交官。站在这样的立场上,当然不能肯定你的行为。



虽然我想在面对你提出的离婚时,矶崎应该到最后都没有点头说出「嗯」。但在小绿面前,这些我都没有问出口,我也不想再去跟矶崎有所接触,所以对这方面的探索就到此为止吧。



就这样,为五郎消失了,小花现在也下落不明,我变成了孤单的一个人。为了与你联系,我只能依赖自己的想象力。



在立场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我,我可以完全遵循自己的内心,为你担心,尽情的想象你的现状。能这样做,意外的让我觉得内心有些激动。这么一想,就算是在房间中感觉到了你的气息,也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安。倒不如说,反而让我觉得高兴。



还真是奇怪呢。相距的距离再遥远也不过如此,想象力化作了强大的羽翼,越是孤单的一个人,就越是能感觉到有谁就在自己身边。到底是因为对寂寞有了抗性,还是说因为缺乏抗性所以才会产生幻觉,我已经弄不明白了。



前天,在乘坐电车的时候,我听到了两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男性的对话。电车内稍微有些拥挤,他们跟我都站在车门附近。



两人透过车门上的窗户向外眺望夕阳下的小镇,「真不希望在现在这种时候遇到地震啊」「现在余震还挺多的呢」从这个话题,两人开始了对话。



「前段时间的地震,我还是第一次经历那么厉害的地震。东京都摇晃成了那个样子,东北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景象呢…」



「嗯。不过阪神大地震的时候,摇晃的程度要比之前的东京厉害多了」



「对了,你老家是神户来着的。那个时候我们才四岁。你还记得么?」



「当然。怎么可能会忘。那个时候我跟哥哥一起在屋里睡觉,然后就开始了剧烈的晃动,衣柜都要倒了。是哥哥他爬起身,用身体在支撑着的。虽然他对我喊『快点!赶紧跑』,但是因为恐惧,再加上摇晃的站不起身,我就只能缩在被子里发抖」



「衣柜?」



「哥哥他一直压着才没倒下来」



「你哥哥好强啊。当时他多大?」



「七岁。虽然现在偶尔也会吵架,但在他面前我总是抬不起头啊。因为那个时候,是他拼命的保护了我」



「没事真是太好了。真的,没有事太好了」



装作不经意的听着两人对话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好想哭。感觉从两人的对话之中,让我感受到了人类善良的部分。



花。自从我知道了你存在的那天开始,我觉得我就一直在思考自己要怎么活下去。我爱着你,我想要成为值得你爱的人。而时至今日,我都还没能得出答案。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去不断探索,到底要怎么样成为一个能爱上别人,而且值得别人去爱的人。



我能看到的路标,就是你的身影。就像是为了弟弟而拼命压住衣柜的,年幼的男生那样,在面对突然降临的,毫无办法的「什么东西」时候的你。面对战火毅然的抬起头,向着地平线的彼方走去的你。



你就这样,在我没有办法阻止你,也没有办法呼唤你的地方行走着,但是我很确定,你肯定不会后悔,所以我会在这间屋子里,感受着你亲切的气息继续生活下去。



或许,我会再爱上什么人。或许某天我就会不可思议的邂逅为五郎的外甥或者外甥女。



但是,无论我爱上谁,无论我跟谁生活在一起,我的内心里永远都会有你的存在,你就在我身边,一直看这我。看着我的行为,我的语言。应该不会有人把我的这种行为说成是背叛吧。



你让我成为了「人」,让我作为一个「人」活着。你花费了漫长的时间,教会了我爱,教会了我如何去思考,如何去实践这一切。



椰子壳做成的人偶,还有星之砂,现在依旧装饰在我的电脑桌上。四叶草的戒指,我也照着你的样子,用绳子穿上之后,挂在我的胸前染上了体温。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三陆了。虽然我在渔村认识的人,大家都平安无事,不过有人的亲戚在这场灾害中身亡,大家也还都在避难中。我会乘坐民宿「松岛」的汽车,去为他们帮忙。虽然我能做的或许就只有静静的听他们说话而已。



所以接下来,像这样的信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不过我感觉我想要传达给你的东西,到这就已经全部都写出来了,所以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封了。



但是,今后我也还是会在自己的心中继续与你对话吧。想要给你看的信,还有想要对你说的话,都已经积攒了非常多,等你回来了之后,肯定会睡眠不足的。



因为明天一大早就要出门,所以我这就要睡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必须写给你。



如果我真的有能成为是灵魂的东西的话,那她一定是属于你的。就像是候鸟跨越大海也一定要回归自己出生的故乡那样,在我心跳停止的时候,灵魂一定会回归到你的身边。因为,是你赋予了她的形状,是你赋予了她呼吸。



谢谢你,小花。



二○一一年四月三十日



野野原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