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四章】(2 / 2)


「那可是人肝。别开玩笑了啊,老哥。你应该明白的」



「原来如此。我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说不定也有我漏掉的情报,所以我就专程问一下好了。有亚的那东西是从哪里拿来的?」



「是从你的房间啊,老哥。我也在你的冰箱里面发现了断手」



冰冻的惨白人手。



那正『有坂家〈Monster Family〉』最大的疑问,也是最大的威胁。



白咲夏子的事件已经解决了。警方已经将嫌疑人逮捕归案。对于一部分谜团,警方则采信了不清不楚的证言,放空三振,这局比赛应该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但是,断手让事情变得诡异了。老哥究竟是从哪里,又是从谁哪里弄来的呢。



「哥哥我实在难以启齿。可既然是你问了,那我也只好把窗户纸捅破了」



我下意识进入防御态势。对于肝脏的回答,其实已经完美的预测到了。但是,手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我就不知道了。有汰哥擦了擦眼镜,说出了答案



「肝和手都是在你房间里发现的」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我微微地张大双眼。老哥直直地盯着我。



他眼中直至刚才还浮现着的笑意,如今完全消失了。精神创伤重现了,我好想放声惨叫。蛋糕差点从倾斜的盘子上滑落下去。在圣诞树干蛋糕宣告圣诞节终止之前,我将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



我把东西咽下去之后,调整呼吸。



我鞭策自己冷静下来。这样反而正合我意。



要是老哥杀了谁,把手切下来的话,事情就完全没有曙光了。莫名其妙地从我房间里发现那东西,总比那种情况要好。毕竟,我没有切下任何人的手。也就是说,将手放进我房间的行为,是外部作案。我调整呼吸,开始辩解。



「老哥,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东西之前都是放在我的冰箱里的么?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哉,我才想问啊。我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用一块保鲜盒封装的肝脏和一只断手,还有一件沾了血的衣服。手我立刻就扔进冰箱里了,肝脏我想确认是谁的,于是跟衬衫一起暂时放在了桌上,然后就被有亚拿走了。有亚肯定是想以自己的方式藏起来吧。真受不了她,太可爱了,哥哥我好想亲亲她」



「冰箱里的花是?」



「嗯?那是我对那个素昧平生的手的主人的凭弔。不过,对方可能还活着就是了」



怪不得装饰得那么像棺材。但是,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现在我必须尽快申辩,让我自己无罪获释。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可以倾诉我的感情。虽然我知道那样大概是毫无意义的,但誓言是非常重要的。要是不发誓,我又会强制性地多一道精神创伤。投币重来!这机制真讨厌。



「有汰哥,我可以发誓。那东西绝不是我带进来的」



「不是你?那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但真的不是我」



有汰哥用力咬住嘴唇。他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一边像指挥官一样到处挥动手指,一边来到冰箱跟前。他奋力地将冰箱打开。



「肝脏倒不要紧。你没杀人,也没有吃。既然不是出于不正经的目的保存着,哥哥我也不会追问。虽然今后要是控制不住好奇心会引发问题,但眼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问题在于……」



有汰哥粗暴地将手伸进冰箱,感觉弄碎了好几朵花。



他握住那只惨白的手,取了出来,用力地挥了起来。



「这个。是这个」



「一看就知道,请不要拿出来」



「咦?可是我觉得这样更有冲击力啊」



「头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没感觉到什么冲击力。别鼓脸,一点都不可爱」



有汰哥忿忿不平,手挥得更用力了。乍一看像是在跟熟人握手,可对方根本没有身体,结果变成了可怕的超现实主义风格。即便堆起来的红色冰晶有一部分掉了下来,老哥还是在继续挥手。他这举动就像抽风了一样,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有汰哥那双眼睛因为劣性遗传之类的原因,很像父亲,色素很淡。现在,那双眼睛里映出了我的样子。



我的天,瞳孔扩大了啊。



「你杀了人?」



「我没杀哦」



我对神发誓,我没说半句假话。初姬和有汰哥都误会我了。我没有杀任何人,没有伤害任何人,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专长。只闻嘎啦一响,有汰哥的脖子严重地弯了下去。哎,这举动感觉不到任何人味。还是初姬小妹妹歪着小脑袋的样子令人着迷。



其实我心里明白,我要是开始找初姬寻求治愈的话,我就已经完了。



我就是这么惧怕着有坂有汰。这个人就算被家人刨开肚子,也不会憎恨家人。但是,如果是为了让家人『重新做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那是真正的不择手段。此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疑问。



这家伙,真的把地下室的钥匙给扔掉了么?



「我发誓,我真不知道那手是怎么回事。是真的」



「……………………………………………………」



我再三申辩,有汰哥突然把嘴闭上了。令人讨厌的时间流逝着。我的背后渗出冷汗。但是,有汰哥忽然露出了灿烂的我笑容。



嗯,从这笑容看得出他有强烈的精神波动呢!只能绝望了啊!



「我明白了。既然你说到了这个份上,哥哥我就相信你吧。因为,这是可爱又可爱的有汰说的呢!」



「总感觉你笑得太崩了,姑且还是说声谢谢好了。不过,你就算我说可爱又可爱,但要怀疑我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怀疑我吧」



「咦?话是那么说没错啦。不过,我们还是为家人做『无罪推定』继续讨论吧。既然这样,就当犯人另有其人。究竟是谁把手放进我可爱弟弟的房间里的呢?唔,真是个令人头疼的提议呢」



有汰哥转眼间恢复了原来的情绪。他用手指扶住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顺带一提,他扶额头用的手是那只断手。真希望他不要这么踏实地有效活动那东西。



「这时机非常不妙呢。我在有栖衣服上和书包上安装的窃听器,在不久前被发现了啊。最近监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也被拆掉了」



「等等,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么?」



「说什么呢。帮有栖把监视摄像头和窃听器全部找了出来拆掉的,不就是有哉你么?哎,真不愧是我的弟弟,太优秀了。就因为这样,现在我们家一大堆死角呢」



「死角……莫非除了那些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啊,太可怕了」



我们得隐私被侵犯得太过头了。有汰哥漂亮地无视了我的提问,跳到了梯子上坐下。他转了半圈,按了个键,随后显示器切换成了两个画面。一个是有亚的房间,一个是这个房间。唔,我的入侵行为果真完全败露了。



不过,只剩下的只有这些了,感觉出乎意料的少。有汰哥把嘴噘了起来。



「唔,大事不妙了。有栖警觉起来了,在家里到处翻过了。本来想悄悄安装回去的,可她警告过我,我要再犯就杀掉我。下次要是被她发现,她就要离家出走了。就算是我也受不这种事了啊。现在季节很反常,有栖会中暑的」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她的情况还算稳定。也罢,我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有栖」



「是吧,果真是这样吧。那孩子真干的出来的,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不能贸然恢复系统」



「哎,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很少见地没有注意到熊谷学长的事啊」



「熊?那是啥?」



「我说的是一位很像阿拉斯加原产熊的学长」



我对有汰哥仅隐瞒了初姬住在我们家的这部分情况,把事情的经过作了说明。有汰哥眯着眼睛,听取了熊谷学长袭击有栖的事件详情。然后,他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哈哈哈,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啊,哥哥我已经怒气冲天了哦」



顺带一提,这是要灭人满门的意思。



「有汰哥,冷静下来。那家伙已经不在了」



「嗯?什么意思?莫非被什么给砸死了?」



接着,我对熊谷学长身上发生的悲剧作了说明。眼珠被戳烂是相当严重的情况。有汰哥皱着眉头,听我讲完。之后,他露出还算比较痛快的表情,点点头。



「我明白了。另外,姑且问一句好了。这也是你干的么?」



「哎,不是我。话说,如果是我干的,你会拿这件事来罚我么?」



「我会夸奖你干得好,然后进行一通说教。这种事就交给哥哥我好了。因为你能力有限,不是什么都能办得到」



我感觉杀人跟活着挖人眼球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可是后者的惩罚很轻。有汰哥对于被害者是陌生的普通人的情况,跟受害者是家人的敌人的情况,作出的责罚有着天壤之别。他的教育方针完全错乱了。可是,期待老哥作出正经的裁定就好比求与虎谋皮,根本行不通。



也罢,在这方面我也一样。



「言归正传。总之,我们家现在的安保状况令人堪忧。从玄关、背面楼梯、窗户都可以入侵,如果有心将手放进冰箱,并非绝无可能。虽然很想说门是上了锁的,但毕竟与普通民宅无异,在这方面很不严谨吧」



「哎,在这件事上实在惭愧。特别是半夜从背面楼梯溜到便利店买东西,经常在回来之前都没上锁。毕竟从外面上锁的话会发出声音,事情就败露了」



「哥哥我真没想到,提醒你们不要深夜外出的弊端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体现出来。于是,就假设那个人就是那样入侵我们家的吧」



「为什么要把手之类的东西扔进我冰箱?就算是想嫁祸给我,这方法也太假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报警,而且最关键的是,感觉手的主人都没有被发现」



也就是说,目前只有犯人和我们知道有新尸体出现。虽然手的主人可能还没有死,但从断面的大小来判断,恐怕很难止血。另外,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就更不能理解为何迟迟不与相关人士接触了,事态的残忍度成倍猛增。所以不能认为手腕的主人还活着。



我交抱双臂。将人身体的一部分扔进我家,这有何意义?



有汰哥转起椅子,仰起头,用手挠了挠脸。



「哥哥我觉得吧,这会不会是某种讯息?」



「讯息?」



「没错,讯息」



有汰哥把挠脸的手抛了起来。表面凝水的断手在空中飞舞。随后,他灵巧地抓住了断面附近的位置,就像在招我过去一样,把手前后挥动。



也就是说……过来、过来。



「手不是有招人过来的意思么?之后,你说不定会跟什么东西发生接触。不过啊,你可不能老老实实的过去哦,有哉」



你是我们的家人,不能去黑暗的地方。



你要在温暖的家中生活。



「——————————好么?」



有汰哥微笑起来。我很清楚,这是警告,是威胁。



原来手是招待的意思么。我对这个推测没有任何感觉。我感觉光有手的话,缺乏作为讯息的要素。将人身体的一部分塞进对方的冰箱,通常并不是善意的意图。有汰哥会这样判断,我很意外。



我觉得威胁的意图可能性更高。但是,要用那东西来做铺垫,又缺少了要求。我开始苦思冥想,有汰哥在我面前耸耸肩。



「对于这类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忘掉吧。忘掉是最好的。手的主人究竟是谁,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要是发什么个什么情况,就告诉哥哥我」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哥哥我都会帮你的。



有汰哥笑着说道。他的笑容甚至可以算得上天真无邪,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掺假与戏谑。而且,这也是我最惧怕的。我移开视线,我们这样就谈完了。



「快没时间了,我该走了」



我站了起来。我不能再继续耽误他的工作了。我们的生活加之之前身为怪物的债务,全都靠这个男人一手支撑着,唯独有栖用自己的版税支付着自己的学费很生活费。不过在别的方面,有栖的结婚资金,乃至分给孩子和孙子的生活费,肯定都是有汰哥在挣。我叹了口气,迈出脚步。



「再见,有哉。你肯过来,哥哥我非常开心哦。随时可以再来玩哦」



「我知道了,我暂时不打算来了」



「有哉是傲娇呢。对了对了,有哉」



「你先用你面前那机器谷歌一下傲娇是什么吧。什么事?」



「要是真有隐情,哥哥我也不反对让朋友到家里来住,但是不纯洁的异性交往绝对不行呢。你是个很可靠的男生,哥哥我觉得没问题,但毕竟你还有两个妹妹,你要做好表率哦」



我的天,这怎么办。连这种事都完全败露了么。吓死我了。



话说,吸大腿的血究竟属不属于不纯洁的异性交往的范畴?



为了避免被进一步追问,我加快了脚步。同时,我在脑子里反复地推敲老哥说的话。



——忘掉吧。忘掉吧,好不好。



可遗憾的是,这种事我根本做不到。



有人把手仍进了我的冰箱里。如果其目的不是威胁,而是传达某种讯息的话,那么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有坂家〈Monster Family〉』的本质。



『有坂家〈Monster Family〉』,还有『有坂有哉〈平凡〉』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如果不了解这种事,想必根本不会送手过来。而且,那个人杀了人。他把某人的手切了下来,想要把我——有坂家的次男牵扯进去。



好了,问题来了。我很想认定情况不算很严重。但是,这没准是场战争。



* * *



在十六世纪的苏格兰,有一个名叫肖尼·贝恩的杀人魔。他和他的妻子住在海岸的一个洞穴里,让他的孩子们也去杀人,以人肉为食,快乐地生活着,同时留下了累累罪行。



可是问题来了。如果孩子们突然觉醒了自我意识,拒绝犯罪,那他们该如何从父亲这个不可抗拒的支配者以及名为『家〈Family〉』的桎梏中逃脱呢?



然后,就说说他们逃出来后的事情吧。反正孩子们只是蛊中的毒虫,缺了首领的洞穴巨人(trawl)。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想要混在人类中生存下去的话,就只能尽可能的确保安宁。一旦闹出乱子,或者过去的罪行被挖掘出来,怀疑的目光就会转向他们。



他们为了不引火烧身,必须一直坚守自己的领地。



如果其他的怪物跟人类发生争执,那便是战争的讯号。



『家人』必须为了『家』的安宁赢得胜利。



即便要杀死其他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