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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 森林深处(1 / 2)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过桥米线



录入:七号插管



最后的最后能在树海遇到青木真是太好了。



他觉得好像是获得了某人的允许,



至少那个自称青木的男人



允许他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大叔,喂,大叔。」



有人在叫他,摇晃他的肩膀。烦死了,不要管我。富山明男想要这么说,睁开了眼睛。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瞅着他。



怎么,这里是天国吗?富山明男开口要问,却剧烈地呛咳起来。他呼吸困难,喉咙跟太阳穴都痛得要命,脖子也刺痛不已。他举起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感觉到擦伤的皮肤和绳子。



「你还好吗?」



男人把颓然瘫在地上的明男扶起来,轻拍着他的背。明男觉得呼吸容易了些。他擦着脸上的眼泪鼻涕,终于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看来是没死成。



他顺着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抬起视线,长着青苔的大树干映入眼中。他找不到适当高度的树枝,没办法只好把绳子绑在树干上,但绳圈应该是无法支撑明男的重量,现在已经松脱滑落到离地面约五十公分的地方。



明男一面咒骂自己准备不周,一面把绳套从脖子上取下来。这哪里是天国,我现在还在恐怖的树海里。要是早知道树海里的树都没有像样的枝干,就带着钉槌来钉绳子了。



空气充满湿意,地面上全是苔藓。苍郁的大树枝干上也全是青苔、青苔、青苔。真是够了」。



明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解开树干上松掉的绳圈,一面卷在手臂上,一面对男人说: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男人仍旧蹲着,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望着明男的行动。



「大叔,干嘛要自杀啊?」



「就算你叫我别这样,我还是要自杀的。」



「我不会叫你不要自杀啊。」



明男听到嗞嗞的声音,然后烟草的味道飘了过来。「不过呢,在这种地方马上就会被发现的。现在不就立刻被我发现了吗?」



那个男人好像在笑。明男突然不安起来。这个男人在树海做什么呢?要是来这里探险也就罢了,但也有可能是犯了什么罪到这里来掩埋尸体,或是搜刮自杀者遗物的小贼,要不就是帮人实现自杀愿望的快乐杀人犯也说不定。



明男吞咽了一口口水,偷偷地窥伺那个男人。男人一面吞云吐雾一面说:「真的很好笑。大叔好像虫子一样挥舞手脚,我心想『咦?!』的时候绳圈就松了,大叔翻着白眼瘫了下来。真的要死的话,得想点比较靠得住的方法才行吧。」



「少、少啰唆,烦死了!」



明男满心恐惧屈辱,转向那个男人,把手里的绳子像鞭子一样挥舞,忍着喉咙痛大声怒吼。



「干什么啊你!不要管我!一边凉快去!」



那个男人在绳子掠过他面颊的时候抓住末端。明男为了不让唯一的自杀工具也被夺走,死命地握紧绳子。男人借着绳子绷紧的力道轻松地站起身来。



「真拿你这个大叔没办法。」



那人把绳子丢回来,明男在胸前接住,第一次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模样。



他身材比明男高不少,应该有一七五公分吧;剃得短短的小平头,黑眼中的眼神非常稳重。他穿着黑色的长袖T恤和迷彩花纹的长裤,脚上是结实的工作靴,背着一个黑色的大背包。



在树海露营吗?自己一个人?



虽然有点诡异,但他看起来并不像杀人犯。明男对自己慌乱地朝人家乱发脾气感到丢脸,不自在地拉着西装的下摆。



「那个,对不起啦。你是好意才叫醒我的。」



男人呼出一口烟,从口袋里拿出携带型烟灰缸把烟蒂丢进去。「没什么。」他只这么说。明男虽然有气无力,还是打定主意跟他说:



「不过我是决定要死才到这里来的。不好意思,让我自己一个人吧。」



「那是没问题啦。」



男人晃动了一下背包,重新背好。「但是在这种地方会干扰到别人,要死的话得再往里面才行。」



「还要里面啊,我已经走了很久了……」



「这里离人行步道才只有一百公尺左右而已。」



男人抬头望着树梢,闭上眼睛,明男也学他侧耳倾听。果然略微可以听到公路上的车声。



只有一百公尺。明男垂头丧气。他走过崎岖不平的熔岩,越过地面上盘曲交错的树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个他以为很适合寻死的静谧地点。树海比明男预料中大得多了,这是个拒绝人类深入的森林。



「嗯,随你便吧。拜拜啦。」



男人巧妙地避开地上盘据的树根,背对着明男走开了。四周的树木全都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哪里是哪里,但他似乎是朝着跟车声传来的方向相反的树海深处前进。



「等一等。」



明男慌忙追上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子然后转过身。



「来演习。」



「你是自卫队的人还是什么的吗?」



对方没有回答。「怎样的演习?」



「只靠指南针穿越树海。」



自己一个人吗?



明男虽然仍有疑虑,但现在不是计较这种小节的时候。他绕到男人前面,急切激动地说:



「要穿越过去的话,现在开始就要进入树海深处了对吧?我希望你带我一起去,到了适当的地方,把我留在那里就好了。」



男人盯着明男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说了跟刚刚一样的话:



「随你便吧。」



明男跟男人并肩往前走。青苔很滑不说,以为是地面堆积着枯叶的地方,踩上去结果是熔岩的空洞,脚还会被卡住。穿皮鞋很难走,但他还是奋力前进以免跟不上男人。



「我叫富山明男。」



他转头对着男人的侧脸说。「你呢?」



他觉得男人的嘴唇上好像掠过微笑的影子。又过了一会儿,男人才回答:



「青木。」



明男确实打算寻死。他抱着非死不可的决意在鸣泽冰穴站下了公车的。



既然这样的话,我干嘛要跟着这个男人呢?真的想死的话,这个男的走了之后,再上吊一次就好了啊。根本没有必要自报家门,还问人家叫什么名字。



明男抱着膝盖.望向营火。小树枝烧爆了,跳跃的小火焰在黑暗中洒下点点火花。



走了大约两小时后,太阳渐渐西沉。树海没有想像中那么昏暗,倾倒的树木不少,树林不那么浓密的地方也很多。



男人在有点像个小广场的空地停下脚步。



「在这里扎营吧。」



他们配合明男的步调前进,应该没走多远才对。但男人并没抱怨也没挑眼,只默默地开始准备过夜。



薄薄的土壤表层下就是熔岩,地面凹凸不平又硬得要命。男人搜集枯叶权充衬垫,然后在上面搭起圆顶状的帐篷。接着他把捡来的枯枝堆在一起,灵巧地用打火机生起火来。明男无事可做,只能默默在旁边看着。



男人大概是看不下去明男在一边无聊闲晃的样子,说道:「大叔,来帮个忙吧。」他们把从背包里拿出来的塑胶布摊开,四个角绑在大概半人高的枝干上。这用来当屋顶的话太低了,塑胶布的中央还下陷。



明男一面做事一面怀疑地歪着头。



「今晚会下雨,这是储水用的。」男人说明,「因为我只带了最低限度的饮用水。」



这么说来,到目前为止都没在树海里看见沼泽或水池。明男恍然大悟,对于自己造成了男人的负担感到过意不去。他看着塑胶布做的储水装置,心想多少也算帮了一点忙,重新振作了一些。



男人的背包里真是什么都有。



他们开了一罐咸牛肉罐头,配着饼干吃了。两人分了宝特瓶装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虽然远远谈不上吃饱,但明男还是满足地望着营火。



说老实话,寻死的勇气已经渐渐消失了。



他喉咙还痛得很。以前听说过上吊的人会失禁脱粪,没发生这种情况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在到达那个阶段之前就早早失去了意识瘫倒下来,想着有点难堪就是了。



实际接近过死亡之后,要再度尝到喉咙的疼痛跟血液沸腾般的苦楚,然后变成失禁脱粪的尸体,确实让人有点犹豫。好可怕。



「大叔,你这样会冷吧。」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站在他身边。「披上这个吧,多少有点用。」



男人把银色的救难保温毯递给他。就算在七月初,富士山麓广大的森林里晚上还是会冷。明男感激地接过毯子,裹在西装外面。男人也在长袖的T恤上加了一件Gore-Tex的外套。



视线只要稍微离开营火,周遭就是浓厚得令人呼吸困难的黑暗。至今从未体验过的深沉夜晚,让明男不禁畏缩起来。不知哪里有鸟在叫;明男觉得是鸟吧,悲鸣般的吱吱声。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借着营火和手电筒的光线,研究着装在透明塑胶袋里的地图。他似乎是在用指南针跟地图对照,确认现在的位置,但以演习用来说这地图也未免太简略了,只不过是一般市面贩售地图的影印本而已。



「自己一个人来树海,要是遇难了怎么办啊。」



明男这么问,男人笑了起来。他嘴上叼着的烟头,像红色的萤火虫一样忽明忽暗。



「你是来自杀的,还担心遇什么难。」



「我不是说我。」



明男的皮鞋靠在一起摩擦作响,身上围着的保温毯也发出沙沙的声音。「是说青木你。」



男人把烟头弹向营火。



「大叔啊。」



「我叫富山明男。」



「富山明男先生,几岁啦?」



「五十四。」



「那应该有太太也有小孩吧。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想死吗?」



「就常有的那种理由。」



喔。男人把下巴搁在竖起来的膝盖上。



「做生意失败,讨债的人逼得太太患了精神官能症,女儿被黑道抓去被迫卖身,所以对人生绝望了这样?」



「说得跟电影一样。」



明男抽抽鼻子。「没这么戏剧化啦。」



跟明男同住的岳父岳母需要照护,公司希望他提早退休,原本就觉得日子过得很辛苦了,儿子骑机车又撞到幼稚园的小朋友。幸好当时要过十字路口放慢了车速,两造都没有生命危险,但小女孩手臂骨折,受了重伤。当然啦,对方的父母激动地指责他们。医药费和慰问金自然是必要的,若是打起官司来还要更多的钱,明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太太不知如何是好,对着我说『你死了的话就可以领保险金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死吧。」



「在树海自杀的话,根本没人知道你死了,这样也领不到保险金吧。」



所以才要来这里啊,这是发泄对太太的不满。明男坏心地无声偷笑,但他立刻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对一切都厌倦了;放眼望去找不到一条脱离困境的出路,家人跟烦人的事情都让他害怕,所以他就逃出来了。



逃到让自己苦闷烦恼的事物都不存在的地方。



「青木帮我通知我太太就好。就说『我在树海碰到一个叫做富山明男的大叔,他说他要去死。』这样。」



明男自暴自弃地说。虽然太太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专程来找他就是。



明男裹着保温毯就地躺下,这才第一次从树林的枝枒间,看见漆黑的天空里有无数闪烁的星星。



「哇,好漂亮啊。」



他不由得冲口而出。「『夏季大三角』看得好清楚。青木你知道吗?」



「我知道。」



男人并没抬头望向夜空。「织女星、牛郎星跟天津四……对吧?」



「对,对。」



明男按捺不住兴奋之情,不知怎的雀跃起来,继续说着:



「青木你也喜欢星星吗?我高中的时候是天文社的。我老家在信州,星星多得不得了。我本来想上大学念物理系的,但是我家没钱。青木的老家在哪里?」



男人又叼着一根烟。打火机一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好像闪着冷冷的光芒。



「名古屋。」



「这样啊。我在那里住过,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明男再度坐起来,掸掉后脑杓上沾着的落叶。



「富山先生的儿子,」男人说,「多大了?」



「大学生啦。二十一岁。」



「已经是大人了。」



男人微微耸肩。「那钱让他自己出就好啦。」



「是我儿子犯的错,我不能不管。」



明男摇着头说,完全忘了自己是为了逃避才到树海来的。男人慢慢转过头望着明男,让他很不自在。他心中再度浮现疑问与恐惧,想着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在就算大声叫喊也不会有人听见的深夜林中,他跟这个偶然碰到的男人两人独处。



带着湿意的风从林间吹过。灰色的云层把星星遮住了。



「快下雨了。到帐篷里去吧。」



男人把视线从明男身上移开,俐落地站起来。



不要,才不要跟这个男人挤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睡觉。



「谁看着营火呢?」



明男这么问。男人把抽的烟扔向火堆,回道:



「反正下雨就会熄了。」



他们把睡袋摊开当垫子,并肩躺下。男人背对着明男,立刻就动也不动。狭窄的空间和对方的体温也就让明男觉得不怎么冷了。



树叶发出窸窣声,营火的余烬散发出微微的烟味。雨滴打在帐篷跟塑胶布上。明男一面想着自己一定没法入睡,一面数着雨声,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随着太阳升起,各种鸟类的唱和此起彼落。明男只认得出乌鸦的叫声和啄木鸟啄树干的声音,此外还有形形色色高亢清澈的婉啭鸟鸣。



除了鸟之外,森林里似乎还有各种在夜间活动的小动物和野兽。帐篷的上方有像老鼠留下的小脚印。明男小解的树荫下有鹿的排泄物。



雨停了,被露水濡湿的苔藓绿意更加浓密。看起来像占地菇的白色荤类从倾倒的树干下露出脸来。



「青木,用这个给味噌汤加料如何?」



男人抓着塑胶布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把接到的雨水灌进宝特瓶里。他转头朝明男的方向说:「不行,那有毒。」



他用便当盒装水在营火上烧开,加进远食味噌汤酱料和真空包装的白米,稍微煮了一下。



「白天应该会很湿热,摄取一点盐分比较好。」



男人这么说,明男就毫不客气地吃了。既然要死了干嘛还要吃东西啊,自己吃了男人的粮食就少了一半啦;肚子饿的时候这些内心话全都可以充耳不闻。



他们轮流用一根汤匙舀便当盒里的食物,男人在吃了三分之一后就说:



「我这样就可以了。」



男人又抽起烟来。明男抱着已经冷却的便当盒,把剩下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富山先生,你想死在什么样的地方呢?」男人问。



「这个啊。」



明男想了一下。他把宝特瓶里的雨水倒进便当盒里,在营火上煮沸,然后把黏在便当盒里的饭巴刮下,喝了稀稀的味噌汤。



「果然还是要气氛很平静的地方比较好。阳光从枝枒间照下来,像安静的客厅那样。」



男人的嘴角微微倾斜。「那样的话就在自己家的客厅死不就得了。」他好像要这么说。明男也有心理准备会听到讽刺的回答,但男人只是很快把帐篷折叠起来。



「那我们就去找那种地方吧。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单调的景色绵延不绝。无论是往后看还是往前看,触目所及都只有树木。



明男光是跟在男人后面就费尽了全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怎么走的。即使有些树上有奇特的树瘤,或是像大蛇一般盘据的树根,他怎么看也都只有「树木」这个共同点。就算男人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明男也根本无从指摘。



要是把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当成森林浴的话,或许就可以忍耐了吧。但是白天的树海非常湿热,一开始走明男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绑在腰间,白衬衫的袖子也卷了起来。他满身大汗,加上周围的湿气,衬衫都湿得可以拧出水来了。



男人好像察觉到明男的疲累,不时停下来在树荫下休息。



「这没有煮开过,还是不要大口大口喝比较好。」



男人在把装着雨水的宝特瓶递给他时,一定会这么提醒。自卫队的同袍一定也觉得他是个又细心又能干的男人。



跟背着大背包的男人比起来,明男携带的行李只有上吊用的绳子而已。他对不管在树海里外都一样没用的自己,越来越觉得难为情。



午餐是一面走一面吸食的能量果冻包。日正当中的时候,即便是树海里也明亮起来。湿热已经快超越明男能够忍耐的极限了。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停下脚步说:「看来好像是迷路了。」



「本来应该是往树海深处走的,但结果走近了北边的步道。」



男人把指南针放在地图上,跟周围的树木和太阳的位置比对。明男坐在树根上,拉着衬衫扇风。他累得要命,也觉得跟男人好像熟稔了不少。



「喂,没问题吧?你不是自卫队队员吗?」



明男不由得冲口用开玩笑的讽刺口吻说道。



然后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男人以毫无表情的眼神望着明男。



所有事情都是男人在做,他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明男慌张地辩解:



「不是啦,我以为是不是会跟演习一样,规定要在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之类的。」



「并没有。」



男人把地图收进背包的口袋里。「大叔,你真以为我是自卫队的人吗?分明穿着便服,只带着简单的地图和指南针而已,没有只带这种装备来演习的自卫队队员好吧。」



「那、那是怎样,你只是来露营的?」



明男想对男人微笑,却不成功。他奋力用颤抖的膝盖起身,后退跟男人拉开距离。男人动也不动,观察着害怕的明男。



明男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声说:



「青木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



本来是要怒吼的,但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却成了悲鸣。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个男人呢?这个地方不就叫做青木原树海吗?



男人为什么答应带着明男一起走呢?明男无法摸清身分不明男子的意图,他脑中一片混乱,腋下冷汗直冒。



「名字对死人来说没必要吧。」



男人不屑地说,往前走了一步。「你啊……」



明男颤抖着猛地朝右边奔去,「哇——」一面从丹田大叫出声。



「喂!」



明男在听到男人叫他的瞬间,整个人突然掉进了熔岩的裂缝中。他感觉到男人试图抓住他的手腕,但是来不及了。



「你没事吧,大叔!」



明男跌坐在洞底,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抬起头,看见男人从大约两公尺高的洞口边缘露出脸来。



「没撞到头吧?」



明男摇摇头。



「试着慢慢站起来。有骨折吗?」



「好像没事。屁股有点痛。」



「安全降落呢。」



男人叹了一口气,轻笑了一下。「这是火山爆发的时候熔岩喷出来的洞穴。来吧。」



明男抓住男人伸出来的右手,被他从洞里拉了上去。明男跟他道谢的时候,发现男人的左手鲜血直流。



「你……受伤……受伤了!」



「我知道。」



男人应该是在明男掉下去的时候想抓住他时,被锋利的熔岩割伤的。尽管明男慌乱不堪,男人却镇定地把背包卸下来,用另外一只手在里面掏出好像是抗生素的一排药丸。



明男回过神来,接过银色的铝箔排,把药丸挤出来,扭开宝特瓶的盖子。男人配着雨水吞下药丸,用毛巾包住左手。



「富山先生真是让人操心啊。」



男人靠着旁边的树干坐下,咋舌说道。血好像还没止住,男人跟发誓一样把左手举到肩膀的高度。



「喏,死吧。我看着你死。」



男人抬着下巴朝明男的背后示意。明男转过头,看见后方从枝叶间洒落的午后阳光,倒下的树干看起来像是很舒服的沙发。



再怎么样也不用现在说这种话吧。明男既后悔又不悦地望着森林中明亮的空间,心想要不就抛下这个男人,自己走向树海深处得了。但是男人是因为明男才受伤的,他流了不少血,抛下他走了自己心里一定会不好受。不对,虽然确实担心男人,但这可能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在树海里晃悠的借口而已。



明男在男人身边站起来。



「对不起。」他说。



男人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有点吓到了,拿你出气而已。请不要介意,富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