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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咖啡馆事件簿.终章(2 / 2)

  ——她实在太聪明了。

  因为咖啡味道改变了,以后不会再来了。我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就能推理出毫不辜负我期待……不,是超乎我期待的内容。

  我会隐瞒身分长达半年,不过是因为被她知道我是同行会很麻烦,才一直没有戳破她的误解,最后也错失纠正的机会。虽然我后来曾积极地掩饰自己的身分,但对她来说,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小把戏。

  我很庆幸她照着我的暗示解谜,否则我必须非常刻意地把roc'kon咖啡店的名片掉在地上了。多亏她的谴责,我才能以自白的形式,也就是让她相信这是事实,告诉她我的目的是为了盗取咖啡味道。她应该不至于察觉到我编了个假的目的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无论如何,我都想让切间美星重新振作。

  这才是我最想实现的心愿,也是整个计划的终极目标。所以当她反过来表示要封闭自己的心时,我除了斥责她之外,别无他法。回想起我离开时的情况,我想我希望她理解我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要让她振作起来,以及在她不知道我被攻击的情况下化解胡内的威胁,也只有这个办法。我的决定没有错。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后悔的。既然现在不后悔,以后大概也不会。

  「……不过,你还会继续现在的工作吧?如果那女生被骗了之后还是对你念念不忘的话,她说不定会来找你喔。」

  在前往我家的公车上,真实突然这么说道。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我,在回答前轻咳了一声,当作发表重大消息的开场白。

  「关于这件事啊,其实我正考虑自己独立。」

  她瞪大了双眼。「你要自己开店吗?」

  「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不过我很久以前就跟老板提过这件事了,所以才会在那间店工作。」

  高中毕业后,因为我想研究自己最喜欢的咖啡,便去位于大阪的厨师学校上了一年的咖啡师培育班,在那里遇见了roc'kon咖啡店的老板。他以大受欢迎的咖啡店管理者身分担任讲师,在上课时对我们这些学生表示:「只要在我的店工作三年,一定能学到独立开店时需要的所有知识和技术。」我被他明确的保证打动,便自愿受雇于roc'kon咖啡店,然后搬到京都。我是在十九岁的春天开始工作,今年冬天结束后就满三年了。

  「虽然应该会花一点时间,不过我想从现在开始正式准备。京都有很多受欢迎的咖啡店,开业资金也不能小,我正考虑回距离京都很远的老家开店。这样她应该就不会追来了吧。」

  「但是最重要的资金该去哪找?」

  「别看我这副德性,其实还存了不少钱喔。这三年来,我以总有一天能独立为目标,一直脚踏实地地存钱。为了省钱,我选择不会花钱的休闲活动,还仗着自己外表看起来跟学生没两样,偷偷跑去附近大学的学生餐厅吃饭。要开一间咖啡店,资金可多可少,很难用固定的金额概括,其中也有必须准备数十万圆的例子。只是如果因为这样就不抱希望,那永远都不会成功,所以不够的部分就算跟家人借也要筹到。」

  「哦……我都不知道你从那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这些了。」

  我们下了公车。在走到我家的数分钟里,外面的天气冷到让我快冻僵了。

  「好久没进去大和的房间了呢!」

  「分手后你一次也没来我家找我。」

  「我又不是这半年来一直都想着你。虽然我的个性的确很阴晴不定啦,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吧?有时候会突然没来由地想做某件事,有时候又会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个性阴晴不定的定义可不包括随便怀疑男友出轨之后还打对方出气。我耸耸肩说:

  「不过,其实你不是很久没进来我房间了吧?」

  「什么意思?」疑惑地歪了歪头的她感觉不像在说谎。

  「咦,你不是有备份钥匙吗?」

  「备份钥匙?我才没有呢!」

  这次轮到我百思不解地歪了歪头。于是我趁着走上我家公寓楼梯的时候询问她头发的事。

  「那女生到我家时,是你把头发放在我房间的吧?」

  「哦,那件事啊。虽然是一时冲动,但后来想想,还真是做了蠢事呢!结果害我不得不改变发型。」

  「你果然跑进我房间了吧?」

  「大和,不好意思,我觉得你完全弄错了喔。」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台词。她傻眼地回答我。「好不容易进去房间,却留下自己的头发,我才没那么笨呢!真要做的话,好歹也会留下口红或首饰之类,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女生的东西。更何况,哪有人会随身携带半年前就分手的男友房间的备份钥匙啊,那样反而很寄怪。」

  经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我们来到公寓的走廊上。

  「所以那个头发究竟是……」

  「这个啦、这个。」

  我们走到房间前时,她抽出夹在门上的晚报,在手里挥了挥。

  「下雪的时候也会放进塑胶袋里呢。」

  十二月的时候,那天刚好下着雨。被我扔在床上,书页翻开来的晚报。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急急忙忙赶在你们之前到达你家,可是根本不能干嘛。毕竟那女生已经看过我的脸了,假扮成其他女人也没有意义。当我正在烦恼的时候,刚好看到晚报。所以我把塑胶袋拆下来,剪下一大段头发,打算夹在晚报里时,正好听到你们回来的声音,差点来不及逃走。」

  我顿时感到一阵无力。我以为是真实违法闯入我家,才没有告诉切间美星「入侵者」究竟是谁。因为我害怕手里握有备份钥匙的她,才会拚命地隐瞒这件事。但没想到,连这件事也是我的幻想。

  我明白房间的钥匙都在自己手上后,便把钥匙插入门把上的钥匙孔,在转动门把时露出苦笑。

  直到最后的最后,我还是一样完全弄错了。

  我走进自己的家,打开电灯和暖气。有如冷冻罐头般的房内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暖和起来,所以我没脱掉外套。我到厨房把装满水的茶壶放在电磁炉上加热,然后伸手拿下整齐排在餐具柜上的其中一个咖啡罐,递给在房间等我的她。

  「这是印尼苏拉维西岛上的托那加山区原产的咖啡豆。这种咖啡豆有个小故事,据说在二战后,它的产量曾一时锐减,几乎快从世界上消失了,是经由日本企业的帮助才得以复活喔。我会买下这个咖啡豆,不只是因为它读起来跟真实的姓虎谷(3)很像,也想藉由它背后的故事代表我们复合的象征。我现在就用这个咖啡豆帮你煮咖啡吧。」

  这是我自己怀着想和真实好好交往的诚意所准备的东西,心想,她看到之后应该会很高兴。

  但她并未收下咖啡罐,而是心情很好地说:

  「什么咖啡豆都可以啦,反正我又喝不太出来味道差在哪。」

  「……咦?可是刚才你不是说想喝我煮的咖啡吗?」

  「因为那女生半年来都跟你走得那么近,却连你煮的咖啡都没喝过吧?明明我和你交往的时候就喝了很多次。一想到她究竟哪里了解你的时候,就突然觉得很可笑,然后又想喝你的咖啡了。」

  她笑了。如此天真无邪、如此暴虐残酷。发自内心且毫不掩饰情感地笑着。

  没有恶意和充满恶意的差异竟是如此渺小吗?还是说那只是单纯的不服输?我煮的咖啡不过是用来满足复仇心的道具?

  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燃起了一把火。我粗暴地把咖啡罐放在桌上,回答她:

  「……是啊。」脸上带着微笑。「她根本对我一无所知嘛。」

  这应该就是正确答案了吧。我不想和真实争吵,而是真心希望能和真实开心地交往下去。无论如何,为了阻止胡内波和的恶行,她的协助不可或缺。现在,我只要继续对她百依百顺,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

  3「虎谷」的日文发音(toraya),与托那如(toraja)发音相似。

  水滚了。我回到厨房关掉炉火,身体却还是热得烫人。我正觉得纳闷,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把羽绒外套脱掉。我心想,现在暖气也差不多该奏效了,准备把外套脱掉时,有人在房间里对我高声喊道:

  「对了对了,你的手机号码要记得换掉喔。信箱地址也得想个新的才行。」

  不,我想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想起放在我口袋里那个相隔半年后又退还给我的东西。

  我把手伸进脱到一半的羽绒外套口袋里,拿出指尖碰触到的坚硬物体。是记载咖啡店资讯的纸片。

  ——就算不还给我也无所谓吧?

  我如此低语着,正要把那张从中间对折的纸片丢进脚边的垃圾桶时,赫然惊醒过来。

  哪里不太对劲。刚才我的眼睛清楚捕捉到写在纸片内侧的部分文字,看起来都不是我原本匆忙留下的数字或英文字母。

  我焦急地以双手翻开纸片。

  上面没有我的联络方式,取而代之的是一则讯息。

  字全写得又丑又歪斜,还因为太小而难以阅读,一看就知道是在短时间内飞快写下的,也是切间美星留给我的离别讯息。

  青野大和先生:

  感谢你保护我。

  若我们还有机会再次见面,

  请务必让我品尝您煮的咖啡喔。

  我会永远静候那天的到来。

  切间美星

  ——我的想法真的太肤浅了。

  聪明的切间美星怎么可能没看穿我们的计划呢?

  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我试图保护她免于胡内波和的威胁,也知道代价是我不得不选择和她分开。

  切间美星留下这句话:让我品尝您煮的咖啡。她早就知道我接近她不是为了盗取咖啡的味道。

  保护她?让她振作起来?

  切间美星应该会等下去吧!既然留下这则讯息给我,她应该就会一直等下去。就算只是觉得我喝咖啡的样子很享受,长年怀抱着万般思绪的她,仍愿意敞开心胸和一名异性来往。

  我跪倒在地,手指不停颤抖,简直要把纸片捏皱了。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大蠢蛋。只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不过是让危险稍微远离罢了,还以为自己是悲剧英雄吗?嘴里说是为了重要的人,强调自己的理由光明正大,却必须仰赖其他人的力量,等到事情结束后,就换成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吗?

  什么叫保护咖啡的味道啊?什么叫最喜欢她煮的咖啡啊?我不过是害怕一承认自己真正的感情,就会失去它并受到伤害罢了。我从没有认真地想探究对方的内心,只是听从别人的命令随波逐流,一味想保护自己的心而已,真是大蠢蛋。

  我根本没有保护切间美星。原本想拯救她脱离威胁,实际上却剥夺了无论如何都必须守护的她的感情,而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终于敞开自己的心胸。如溃堤般流出的感情化为沾湿纸片的水滴。

  我回想起她温柔对我微笑的样子,回想起她利用磨豆子来保持清醒的聪明头脑,以及充满慈爱的稳重嗓音。还有那甜得不可思议的咖啡滋味——虽然被恶魔染指,甚至能窥见地狱一景,却也如天使般纯粹,而且甜蜜得不像话的恋情。

  事到如今,就算我打开了门,想邀请的人却已经不在了。她还是像只有在圣夜才会现身的入侵者,视门锁为无物地翩然降临,填满了我空洞的内心。

  我是否也已经稍微踏进她的心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