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天宝坐在副驾驶后方, 她靠在玻璃上休息。

  车开得太快了。车轮碾过细碎的石粒发出呲呲的刺耳声响，车身时不时上下颠簸，这一切都让她无法安眠。

  前座上，顾景成与司机都无比沉默。他们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无尽梦魇, 说不出话, 没有反应。

  楼天宝实在睡不着, 她抬眼朝后视镜上看, 发现司机的眼睛是半睁的, 好像随时都要睡着。

  这可不行。

  楼天宝赶忙拍了两把驾驶座上的人：“醒一醒，别睡过去了。顾景成, 我建议咱们还是去附近的城市休息一下。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就算有十个司机在，也遭受不住。”

  顾景成明显没有睡好。经楼天宝提醒，他也发现司机正在打瞌睡, 立刻命令全队前往附近的都市修整。

  楼天宝觉得这里有点奇怪，明明他对自己那么严苛, 为什么会要求其他人好好休息呢？

  后来仔细一想, 这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因为其他人不是顾景成自己。他在睡眠较少的情况下一样可以高效完成工作, 但他认为其他人做不到, 他们需要休息。

  车队里的人已经累得无法认真思考了。几位精力尚存的司机在顾景成三两句劝说下, 也同意去城里休息。

  这座城是顾景成之前到过的城市。

  城市很小, 规模和荫河差不多, 这里有一处秘密的医学机构可以做疫苗。

  楼天宝等人到达城市时，差不多是晚上九点。

  城里没人出来迎接，他们都不知道顾景成等人会折返。当车队的人说明来意后, 小城的人便让他们在城区边缘的小楼里凑着一晚。

  楼天宝无所谓自己睡在哪里。她有任意门钥匙, 只要不在车上, 只要给她一个房间，她就能用任意门钥匙打开05号门，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睡觉。

  楼天宝是队里唯一女性，她得到了一个单间。

  关上门，楼天宝松了口气。她将窗帘拉上，房门反锁，拿出任意门钥匙，正准备插入门中打开05号任意门时，屋外忽然有人敲门。

  楼天宝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呢？

  她将钥匙收好，对门外问道：“谁啊？”

  “是我，顾景成。”门外的人回答。

  “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去休息吧。”楼天宝对屋外的顾景成说。

  “你开开门，我有话对你说，很重要。”屋外的顾景成听上去很疲惫，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困倦之意。

  楼天宝犹豫两秒，还是打开了房门。

  顾景成靠在墙壁上，他的脸色惨白，楼天宝一看便知，他又吃了安眠药。

  楼天宝赶紧把他扶进了屋里。

  “你这是做什么？安眠药吃太多不好，会损伤脑神经，造成记忆衰退。你吃了多少？”

  顾景成喝了两口楼天宝递来的水，他虽然非常疲惫，但表情严肃，看来是找她来谈正事的。

  他说：“前两天我让你赶紧跑，你不是不愿意么。”

  楼天宝点头：“如果明钺要对我发难，我是逃不了的。”

  顾景成道：“我上一次吃药，睡着前想明白了。我的中枢神经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在。这样，你和我同时操作一下小技能，我用客服热线询问一下是什么原因，你用你的【接下来推荐做的是】。”

  楼天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反复给你施加思想钢印，现在还好，醒过来又可能会反悔了。”

  顾景成想了想，叹了口气。他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支红色的钢笔，快速写了一行血红的文字。

  “承诺人，顾景成。假如顾景成在未来做出一丝威胁到楼天宝的举动，顾景成就将忍受一次鞭刑。如若执迷不悟，鞭刑可持续至顾景成本人清醒为止。”

  写完这句话，他将笔交给楼天宝，让她签字。

  “这么做，你总该放心了。”他说。

  红色的钢笔是诅咒钢笔。钢笔来自四果世界障碍界中的大恶女鬼，可以跨越时空追讨性命。

  顾景成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保护楼天宝，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女鬼的鞭刑拥有十分恐怖的力量，他早就体会过了——一鞭抽到皮肉，一鞭抽到脑髓，不清醒的人能瞬间醍醐灌顶，悔不当初。

  楼天宝摸了钢笔看到了钢笔的详细描述，对顾景成说：“难为你了。”

  顾景成笑笑。没办法，他毕竟和楼天宝一样是文科生，生物科技他在自学了，就是进度有点慢。希望未来能碰上一个奇遇，让他一口气掌握相关知识吧。

  顾景成使用了热线，热线说了一堆生物用语，顾景成与楼天宝两人要求他用最简单的方式阐述。

  客服简化简化再简化，最后给了一个比较形象的解释：

  这一批疫苗从原理上来讲，并不能真正算是“疫苗”。

  疫苗本质是让一批危害很小的物质侵入人类的身体，激活特异性免疫，从而使得人体在未来的一定时间内，迅速生成针对这种物质的防御墙。

  这些物质侵入时能被识别，原因是人类的细胞表面自带一套识别分子，免疫系统检查过外来细胞之后，会区分出哪些细胞带有通行证，哪些没有通行证。

  疫苗的真正原理是，输送几个将死的敌人（或是敌人的证件）到人体内，免疫系统记住了，就能对付后来的真正敌军。

  而疫苗真正的产生流程一点也不短，从无到有需要经过研究发布——注册发行——批量生产——广泛流通——督促使用一系列流程。不同的国家之间或有出入，但总体上是很严格的。

  单光一个研发就至少有三个步骤：实验室研究并发布、临床前研究与临床研究。而临床研究——也就是终于能在人类身上进行的研究，还分一二三期，筛选之严格，不是明钺的“疫苗”所比得上的。

  明钺的“疫苗”实际上并不是一种让人体产生反应的抗原，而是一种针对假人会有反应的讯息物质。这种物质能改变自己细胞膜上的识别码，自动调整成免疫系统接受的模样，与癌细胞有异曲同工之处。

  就是这种物质，带着两条讯息。

  第一条，针对假人，欺骗假人让它们识别人类为同类。

  第二条，针对人类，改变大脑中的特定部位，使他们特特别重视自身生活中的某一部分——简单来说就是，强制分工。

  顾景成变成了工作狂人就是这个原因。

  他抗拒不了，因为这是直接基于大脑的，除非强硬降低这一部分大脑的活性，而他的好运气正正好派上了用场，他吃了安眠药，产生了负面化学作用对他反而起了正面作用，他又能好好思考了。

  楼天宝与顾景成半晌没说话。

  顾景成的客服继续说：“感谢使用，本次问答需要支付一亿游戏币。您是直接支付还是分期付款？”

  “直接支付吧。”顾景成道，“我还能问其他问题吗？”

  “直接与明钺相关的其他问题起价五千万，酌情加价。”

  顾景成便问：“明钺来这里的目的？明钺听从什么人的指挥？明钺想要我们做什么？这三个问题分别多少钱。”

  “三亿，五亿，一亿三千万。”

  楼天宝听得脑仁疼。

  这是她根本付不出的天文数字。

  明钺身上到底有什么惊天大秘密，需要支付这么多钱？她配吗？

  顾景成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他说：“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