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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2 / 2)

  “那焦尸旁丢了个油罐子,凶手应该正是拿这陶罐里的油浇到死者身上。卑职提了那油罐子,去城里各家油铺询问,将才在城南一家油铺终于问到,这油罐子正是他家的。为了好记账,他家的油罐子上都用朱笔标个数字。这罐油是昨天下午卖出去的。卑职问店主可记得买主,店家说出来后,卑职唬了一跳——”

  “快说!是何人?”

  “周二相公。”

  “谁?”

  “通判家那周二舅。”

  “周攀?”

  “嗯……”

  “果真是他?”

  “卑职也反复问过那店主,他说那周二相公哪里能认错。”

  雷德清顿时惊住,这周攀是他妻弟。原本选官任职要避嫌,但他妻族在青州,周攀自小被过继出去,随养父迁移到了应天府。雷德清来此赴任,周攀忙巴附过来。雷德清见周攀还算识得高低,在应天府开间生药铺,家境也颇过得,才认了这门亲。

  雷德清忙问:“此事你没有告诉旁人?”

  “卑职哪里敢乱说?卑职去问那油铺店主时,所幸并未说明来由,因此,他也不知所问何事。”

  “嗯……周攀一定不会做这等事,你暗地里去查问查问,莫要让人知晓。”

  “卑职这便去。”

  那押司走后,雷德清才连连跺脚,连声骂那周攀。这两年周攀借着他的势,四处招摇,恐怕满应天府都知晓周攀是他妻弟。他恨恨想,若真是周攀做下的,也只有秉公处置,不能让他牵累了我。但随即,他又想起那片褶子田,周攀恐怕要拿那事来要挟自己,叫我替他脱罪。念及此,他越发烦躁,后悔自己不该起那贪念。

  他俸禄虽不低,本俸月钱三十五贯、绢二十六匹、罗一匹、冬绵三十两,另有米、面、茶、炭、奉马、仆人衣粮。到应天府任职,还有二十顷职田岁收贴补。只是,他家中有二十余口人,几个儿子又都是恩荫得官,并非应举出身,官职低微,俸禄都难以自给,仍靠他一人支撑。他又胆小,不敢如其他同僚那般肆意纳贿,因而始终有些拮据。尤其年事渐高,不得不想退路。

  去年春天,周攀欢欢喜喜跑来说:“姐夫,我发觉一事,拱州和应天府两州之间,宁陵和襄邑两县交界处,藏匿了上百顷田,并没在田籍上,从没缴过一颗税粮。那些田全都被当地九大豪强占去,其中王豪占得最多,有三十多顷。他们把那田唤作‘褶子田’。王豪如今病危,眼看便要落气。他一死,家只剩个幼童,再无人做主。姐夫不是攒了些银子,正在思谋着卜买些田地?不如趁这良机,去跟王豪商议,将这片褶子田买过来,往后,就算姐夫致了仕,这田仍可不缴两税,子子孙孙都受益,岂不便宜?”

  雷德清听了,先立即摇头,朝廷严令,官员不得在任所买田。周攀又说:“这有何难?全天下官员豪强哪个不诡名寄产、隐占田地?姊夫买下来,只说是我买的,谁能查得出来?等明年姊夫离了任,不就顺理成章,谁还能道个三四来?姊夫若要买,就得趁王豪病重之机,一旦错过,便被别人抢了去。”

  他被周攀一番急言快语说得昏了神志,便叫周攀去办。他不知周攀如何说服了王豪,竟真的将那三十多顷地买到了手,而且每亩比常价少了两贯多钱。为防旁人察觉,田契上只写了周攀的名字。他又与周攀写了一纸私约,待转官离任后,便将田契改到自己名下。

  如今这田算起来,乃是周攀私产。焦尸案若真是周攀做下的,一旦追查起来,难保不将这诡名匿田之事牵扯出来……想到这些,雷德清被一口茶呛到,咳得几乎背过气去。总算缓过来后,他忙命手下人去周攀家,若见了他,立即带来。

  过了半个多时辰,手下人才急急来回复,周攀并不在家中,他家人也在担忧,说几天前,周攀便外出办货,至今仍未回来。

  雷德清听了,越发焦忧起来。周攀昨天既然去买油,自然是回来了,他为何没有回家?又为何要在府衙前烧死人?周攀那人,一向精明,即便要行凶,也不会这般招摇。难道并非他烧人,而是人烧他?

  雷德清被自己这念头吓得一颤,忙叫人准备轿子,带他去看那焦尸。常日间,他连死猫死鼠都不敢细看,到了那停尸房,冷阴阴、臭熏熏,更是吓得浑身僵麻。他强忍住厌怕,慌瞅了那焦尸一眼,立即转身逃了出来。到了日头底下,长呼了几口气,才醒过神:那焦尸并非周攀,周攀要矮胖许多。

  他忙叫手下所有人,满城去寻周攀。可直到天黑,都不见周攀踪迹。快要上床安歇时,那个押司寻到了宅里来。

  “通判,卑职虽未寻到周二相公下落,却问出一些蹊跷来。”

  “哦?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