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1 / 2)
致亲爱的姊姊
我要说些恶心的话了喔。
姊姊到现在为止,肯定都在勉强自己吧。勉强着,努力着,始终骗着我,将真正的事实、将本性藏了起来对吧。
所以这封信一定可以送到真正的、真实的姊姊的手上,我在写信的时候如此深信。
初次见面。
我是小仓雪。
呃啊───好恶心。这真的好恶。要起鸡皮疙瘩了,有够做作的。
不过,嗯,我祈祷你可以走向崭新的人生,所以写下这封信。
谢谢你至今为止一直守护着我。谢谢你至今一直爱着我。谢谢你至今一直都看着我。
尽管你说着谎,勉强自己,竭尽全力度过这段日子,可是你总是对我展露笑容,开车接送我时也会放音乐和我一起痛快地唱歌,我不觉得连这些都是虚假的。
我得知一切是在发生交通意外的时候。碰上意外后,自己一个人回家时,虽然和你碰面的地点是在玄关门前面,实际上早在你回来以前,我就用自己的钥匙进到家里了。进家门后,基于兴趣跑去偷看你房间的时候,我才终于得知这个家曾经发生过什么,知道了如今你还有春树先生依然被囚困在过去。
我一直感到疑惑。为什么父亲会失踪?为什么大家对此几乎闭口不提?为什么这个家里连一张父亲的照片也没有?为什么我想不起来父亲失踪时的事?还有为什么,春树先生要在那个文化祭上,对我说那种话。
以前我总以为是自己记忆力不好的问题。以为是自己很懦弱,老是配合旁人,没有自己的想法,随便盲从所造成的结果。不过事实上,我真的缺失了记忆对吧。结果到头来,我到现在也依然想不起来父亲的脸。很奇怪吧。明明我还确实保有他失踪以前的记忆。是不是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将记忆过滤了呢?自己下意识认为不能够想起父亲的事,不可以去思考有关他的事。
我非常沮丧。原来我的人生早在八岁的时候就结束了。结束了,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让我好难过。
我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所以我产生强烈的念头,要活出新的人生。
做为新的小仓雪,试着活下去看看。至今以来被蒙在鼓里的人生就要结束了。那个被蒙在鼓里、受尽保护的人生,就要结束了。要让这所有的一切到此结束。
我曾经这么下定决心。
如此一来,你还有春树先生,一定都能获得解放吧。获得解放以后,就能够面对新的未来了。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单纯地以为只要自己不在了就好。
直到一个月以前,我真的都是这么想喔。我抱着这些念头,度过每一天。
一个月前。
在那之前我一边做好要离开家里的觉悟,一边好好地上学。嗯,虽然没怎么和朋友说到话,不过我想着至少要享受学校生活直到最后一刻。
可是正好在一个月前左右,最后的课程一一结束,喜欢的学科也上完了,每件事都让我觉得好麻烦。有一次,我第一次跷掉了学校的课。你载我到学校之后,我便调头回去,跑到街上四处晃晃。但是慢慢地我逛腻了,手机电量又快没了,于是我决定回家。虽然觉得你应该在家,自己大概会被骂吧,不过我还是跑回家里了。
然而,那天你刚好不在家,你在外面工作。你因为一时兴起到咖啡厅工作了。当时我想着,太棒了───不对,我好像没有这么想。印象中我很无所谓的感觉。我应该是想着,啊,不在家吗?好孤单喔。好久没有只剩我一个了。说起来不晓得日记怎么样了。
我不由自主地,真的是不由自主喔,我读了你的日记。只读了最后一页。也不晓得为什么。
于是我看到了,上面竟然写着等我毕业之后,你打算去死。
我看完以后一点儿也不觉得后悔。
也不觉得悲伤。
亦不感到开心。
我强烈地、强烈地,产生一种郁闷感。
觉得好郁闷,好麻烦。
所谓的反抗期就是这种感觉吗?我对你只有很郁闷、很麻烦的想法,还有觉得你真的非常可爱,是个可爱又懦弱的人。
呐。
现在写信时我才想到,其实你很希望被发现不是吗?希望被我发现。
你想要我发现,想要我看到日记,因为自己害怕得做不到,希望我去报警,所以才会继续写那本日记不是吗?
嗯,也可能没有这回事就是了,说不定只是我想太多了。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很遗憾。
尽管你让我觉得很郁闷,很麻烦,但是我对你的爱,在这之上。我非常非常爱你。
或许你对我展现的那些温柔、那些笑脸,全是假的也说不定。搞不好你替我准备的餐点、接送我去学校、带我去游乐园的那些温柔,全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我还是爱着你。是假的也好,装出来的也罢,我仍然很开心、很幸福,每天都很快乐。
就算我身边充斥着虚伪,可是唯有我的心情,是千真万确的。我爱着你的这件事是货真价实的。
另外,我还有一样深爱的东西。
音乐。
我喜欢音乐。起初,我因为想像春树先生一样,为了他人创作出感动人心的作品,所以怀着感谢的心情来练习音乐、吉他和歌唱。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喜欢上了音乐,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喜欢那种一曲到底不弹错吉他时的感动;不在乎能否唱出漂亮的高音,只是不顾一切地纵情高歌的感动;和别人一起演奏乐器时,回过神来才发现彼此的频率很合的快感。我喜欢音乐。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不行。
我写了〈炸弹〉这首歌。这毫无疑问是写给春树先生的歌,写给那位让我打起精神的春树先生。春树先生同样在真正的意义上与我的人生关联甚深,而且为了不带来破坏,他一直帮忙坚守着秘密,我想向他表达感谢。
虽然从结果来说,我的吉他被弄坏了,音乐也遭到了否定,不过在读到日记之后我明白了那时候的理由。知道了他嫉妒着我。
优越感!!
不得不说我沉浸在优越感当中,甚至觉得自己很丑陋。既非谦虚也非顾虑,我浮现的心情是优越感。
我在当时真的有种自己的全部都被我爱的人拒绝的感受,真的好难过。可是真相其实是嫉妒,以及羡慕,春树先生说的只是这种孩子气的话而已。我感觉自己成为大人了。
我是大人了。
我是可以对喜欢的事物说出喜欢的人。
所以我想要守护自己喜欢的事物,想守护我所爱的事物。
希望春树先生可以忘掉我的父亲,忘却罪过,今后继续写小说。杀人不可原谅,但是,请不要掩盖自己想写作的心情。请别用罪恶感那类的情绪掩盖自己想写小说、想写东西的心情。没有关系,反正迟早要偿还那份罪过。无论如何总有一天都会受到惩罚。至今以来春树先生一直痛苦着,像那样活在痛苦之中虽然也已经类似一种惩罚,不过总有一天,除了心灵上,肯定还会以肉眼可见的形式确实受到惩罚。
希望穗花小姐可以忘掉我的父亲,迈向新的人生。除了监视我以外,你应该还拥有很多的人生选择才对。十年,十年以来你一直受到束缚,被我父亲,不对,错了吧,你在更早之前就遭受了很残忍的对待,所以正确来说是十一年,你一直被我父亲的强暴,还有他的尸体束缚着。所以请你别再困住自己了。请开始新的人生,开始新的事物,前往新的地方,随心所欲地,和喜欢的人,做你喜欢的事吧。
我会守护你们。
其实我偶尔,会下安眠药给穗花小姐。虽然只是市面上在卖的东西,不过我下的量稍微多了一点儿。你总在监视我,应该消耗了不少心力吧。可以因此熟睡太好了。
我已经确认过骨头是否真的存在了。它真的埋在那里,害我不小心笑出来一下。
骨头由我来设法处理。
会确保不泄漏你们的罪行。
虽然不晓得我是否有这种权利,但我就先直说了。
我会解放你们。
我打算将你们从这座堪称牢狱的家里解放。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保护。
再见,请保重。祝你们幸福。
PS.
不过有朝一日,有朝一日让我们笑着相逢吧。
一定。
雪谨启
柿沼春树•小仓家旧址
「要是敢说是自己的错,我会杀了你。」
穗花在下车前,说了那种话。
我打着冷颤从租来的汽车上走下来,跟在穗花身后行动。
什么都没了。小仓家如今连半点痕迹也见不着,一切全化为乌有。
自那之后,发生了诸多事情。
山上的独栋平房爆炸事故成为全国性的新闻。
由于我们在赶去小仓家的路上发生车祸,因此接受了警方的审问。不过,我们没有被问罪。我们的罪行没有败露。根据警方与消防局的调查结果,这起事件被当作煤油暖炉使用不慎所引发的火灾来处理。
失去了住所的穗花顺势搬进我住的公寓里,与我住在一起。等到生活安顿下来耗费了相当多的时间。
而从旁给予我们支持的人,是结城。
最终我们依然没能告诉结城真相。不过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不知道才是好事。往后也永远不要知道,对他才是好的。他亦没有对我们过问太多。
即便如此,他仍然全心全意地支持我们。结城每个礼拜会过来我和穗花住的公寓,与我们讨论今天要联络哪里,甚至在钱的方面提供我们帮助。古角老师也好几次造访过我们的公寓。
结果小仓家没有重建,而是选择将土地变卖。处理烧毁的家当等等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光靠穗花自己的存款不够,在她向亲戚们低声下气后才筹措到剩下的部分。而我也做了一样的事。为了为钱所苦的穗花,我将书籍版税赚来的钱,还有迄今的积蓄全部给了她,并借助了妈妈的帮忙。
妈妈没有责备过不再写小说的我。但我认为要是和我待在一起,会连妈妈也变得不幸,所以长期回避着她。妈妈与九重先生的结婚典礼,我也没有出席。尽管如此,我们有时还是会分享彼此的生活情形。在我自杀未遂的时候,妈妈和九重先生也有来我身边陪着。然而我不曾依赖过他们。这次的事情,是我第一次寻求他们帮助。
反倒是他们两位很乐意提供援助,认为这是我第一次愿意依靠他们。九重先生也是,好像一直误以为我不认同他做为父亲所以才不依靠他。直到那时候我才第一次喊了他爸爸。
我们配合过好几次警方的审问,度过了一段手忙脚乱的日子。
直至夏季暑气蒸腾得令人烦闷的时期,我们最后走访了小仓家的旧址。
许久未来过的小仓家,已然不见半点痕迹,一切全化为乌有。
甚至会让人怀疑,那里真的曾经有过住家吗?
「这里,是玄关……」
穗花站在小仓家的土地上说。我伫立于她的身侧,情不自禁说:「打扰了。」
随后穗花呵呵笑了起来,回我:「欢迎光临。」她踏出步伐徐徐走着。
「这里,是盥洗室。这里,是妈妈的房间。这里,曾经是继父的房间,后来变成仓库。这里,是小雪的房间。这里,是我的房间。」
穗花如数家珍地替我一一介绍。我听着的同时,不禁因为酷暑的燠热而叹了口气。
「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了耶。」
我不记得屋内的格局,所以只是一味地走着,没有理会房间的隔间。大概我在跨进玄关以后,便直接穿破墙壁,穿过一面墙,接着又一面,最后凭着记忆站到了那里。
「真的,都没了。」我站在那片土壤上,喃喃自语说道。
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对于我而言却恍如昨日,不,彷佛几小时前才发生过似的,仍然历历在目。我能够回想起来,也始终记得,当时那个瞬间所发生的事。
我蹲下去,伸手触摸多半是曾经埋着那个家伙───穗花的继父的地方。梅雨季已过去,最近这一带日照强烈,土壤全都干裂了。
「已经不在那里了喔。」
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穗花说道,她的影子落在我的身上。
「已经没有了。因为我也确认过了。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我挖了又挖,拼命地把土重新挖开,可是我没有找到。恐怕,耐心搜索的话,还能找到一点儿骨头碎片也不一定。但是大型的,例如头盖骨,或是脊椎什么的,像那种东西已经一个也没有,哪里都找不到了。」
「头盖骨……」
这样吗?说得也是吧。
虽然不清楚人体究竟要历经多少的时间才会腐烂,化为尘土,逐渐分崩离析,可是好歹也过去十年的岁月了,只剩下骸骨也是想当然的吧。
「是小雪带走的吗?信纸,那封信上,当时写了些什么来着?」
「她写说会设法处理。」一面回答,穗花一面从口袋里取出那封信交给我。自从毕业典礼之后时隔多日,我又再次读了那封信。
「说要设法处理是指……」
「不清楚什么方法就是了。或许是利用爆炸把东西炸得粉碎,也可能小雪把东西带到某个地方去,弄成粉末以后再丢掉吧……」
「爆炸,对了。爆炸呢?小雪有提到她做出炸弹之类的东西吗?」
我表情严肃地问话,穗花见状却忍不住喷笑。
看到她久违地露出笑容,我在生气的同时倒也松了口气。
「干、干么啦?」
「什么炸弹,区区的高中生做不出那种东西吧。消防局的人调查过了,好像是丙烷瓦斯引火造成的。」
「丙烷瓦斯……」
「不过,家里在那之前就已经烧起来了,一定是小雪也没料到吧,居然会发生爆炸。」
穗花踱着步四处走,半是叹息地笑出声,「哈哈。」
「即使没有血缘相连也很相像。就像我们等小雪离开这个家后预计做的一样,小雪也把这个家烧掉了。」
就像我们预计做的那样。
没错,我们原本打算,等小雪不在了以后,就要结束一切一死了之。烧掉这个家,把一切都烧成灰烬。
「虽然实际上,我们没有目睹房子刚起火时的情景,火势蔓延开来只是须臾间的事……」
「这是木造房,而且你想,我们家不是有煤油暖炉吗?搞不好小雪为了让屋子容易烧起来,在家里把煤油洒得到处都是吧。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认为的确是她把家里烧了,烧尽一切,连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她说的要解放我们,将我们从这座牢狱解放,代表的就是这个意思吧。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从牢狱里被解放了喔。」
牢狱。穗花清楚地说了。
对了。这里曾经是座牢狱。既是牢狱,亦是地狱。
「穗花。」
「嗯?」
「对不起。」
当我这么说出口的瞬间,穗花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嗯?就在我感到纳闷望着穗花的时候,她忽然大步跑起来,紧接着一跃而起。
穗花优美地跃起,犹如鸟类翱翔,朝我的肚子狠狠踹了过来。
恶呕。
我就这样被她踹飞出去,整个人摔进草皮里。那一脚的力道意外地强劲,让我短暂地陷入呼吸困难。咿、咿,我挣扎着想要吸进氧气,穗花却进一步坐到我身上,因此我呼吸得更加艰难。
「穗、穗花。」
「我说过会杀了你吧。」
严肃的神情。认真的言词。
「小雪她,不是因为春树的错才会不见。小雪不是为了让春树责怪自己才做这种事。想想小雪的心情吧。就算责怪自己、伤害自己,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的吧?应该明白才对。那又是想干么?你也该、该要适可而止了吧。究竟打算被束缚到什么时候?」
穗花就着这个姿势将手搭上我的脖子。温柔───连一丝也没展现,她认真地使出全力掐紧。
「赎罪是再当然不过的事了。我也想这么做,认为应该要这么做才对,认为自己应该要受到惩罚才对。可是啊,我们难道不应该好好活在小雪留给我们的这些、活在她留给我们的人生里吗?我们有这个义务没错吧。她拼上性命、牺牲性命留给了我们未来,我们有义务要活下去啊。结果你却这个样子,到底还要耿耿于怀到什么时候?你就这么想要、就这么想死吗?」
她手上的力气渐次加重,我越来越无法呼吸,因而着急起来。
并非因为不想死才着急。不对,我当然是不想死的。我当然也深切地意识到小雪留给了我们未来。深深地意识着,将之铭记于心。
小雪为了将我们从那个男人的骸骨身边解放,让我们不用继续待在那个家里,把一切都放火烧了。焚烧殆尽以后,小雪自己也消失得不知去向。她留下的书信自然没有让警方看过,所以针对她所展开的搜索行动目前仍在进行中。只是,她已死亡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也有可能被卷入爆炸里,炸得粉碎后什么都不剩。那个名叫小仓雪的少女,或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我们不能不活在她留下的这个未来里,在她允诺给我们的未来活下去。我们有活着的义务。
然而现在让我着急的,是因为临死前还有想传达的事。
「一直、让你一个人、抱歉。」我吸入氧气,微弱地喘着气,对穗花说。
她大概以为我是为了小雪的事才道歉吧。穗花露出诧异的表情,缓缓松开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
「装作没看到,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以前我以为这样就好。逃离所有事,以为这样活着就满足了。可是事实上,我一直都很想见到你。」
并不是小雪给了我勇气。
我会说出我爱你,说出最喜欢你,不是因为有小雪在背后推了一把的关系。
是我输了。
输给一个名叫小仓雪,与我足足相差十岁的少女。在创作者的本质上,做为一名创作者,我输了。
她所写的歌,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在脑海里回响,一直令我嫉妒不已。我一直憎恨着比我更能为所欲为的她。连同她的年轻、绽放出的光辉、略显标致的五官,每样都教我憎恨,每样都教我羡慕。所以我腆着脸,把那份嫉妒发泄到她身上。但是她战胜了这些,明白自己身处的境地后,立下决心重新展开人生。然后无庸置疑地,她拯救了我们。对于所爱之人,能够直言爱的她,令我打从心底憎恶着。羡慕着。嫉妒着。懊恼着。
好懊恼。我好不甘心。我输给了一名少女。而且,我是不想输的。我曾想过岂能够输给她。
她留给穗花的信上写道,有朝一日,一定会和我们笑着相逢。没错,一定还能再见到她。说什么或许她已经死了,我不相信。会再见到她的,绝对能再相见。所以等到那个时候,我想再一次成为让她尊敬的人。我不想输给她。想成为可以让她嫉妒的自己。
我同样是会创作的人。
我同样是可以创造出东西的人。
「我爱着你,也爱着小说。倘若能够踏上新的人生,我想要写小说。想待在你的身边写小说。我想永远地,待在你的身边写小说。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一直以来都爱着你。」
穗花的手总算离开了我的脖颈。呼哈───空气重新灌入身体里,然而我再度感到些许的难受。穗花悠悠地倒在了我的身上。